司律牵着贝贝朝远处移动,围观的很多人不理解商场不让进为什么不走外边正常的地铁口?
只是他们不知道对于盲人来说,在不熟悉的地方,就算很近的距离他们也难以定位。
但司律没有多说什么,日常生活里他已经习惯那样的刁难。
人们热衷于从别人身上寻找优越感,司律明白他就是最底层的人,是其他弱者的发泄口。
会有父母指着他和孩子说,你再玩手机长大就和他一样瞎了。
会在买东西时,被商户故意少找零钱甚至给他假币,或者买到一些残次品。
会走在路上突然被陌生的孩子拍打后背,嘲笑着他是个瞎子然后跑远。
他都习惯了,他这样底层的人是不可以有脾气的,发怒与反抗只会让他的生活变得更糟。
但今天司律不想想那些悲伤的事情,今天是他和贝贝重逢的日子。
司律有一种错觉,他就像认识贝贝很久了那样,熟悉它的个性与行为,甚至心底会浮现出一些与贝贝生活的故事。
明明是第一次相见,为什么会有这么亲近贝贝的感觉呢?
司律小心地寻找着上地铁的门,每次上地铁基本都有好心人让座,这让司律有些不好意思,他尽量选在非早晚高峰出门,这样地铁、公交上的人会少一些。
贝贝乖乖地趴在司律的脚旁,它努力蜷缩起自己的身体,不出一点声音。
但还是有人看到它做出害怕的样子,“怎么让狗上来啊?”
“这是导盲犬不咬人的。”
司律努力地朝身边人解释道,但对方仍旧皱着眉毛。
“不咬人它嘴角的血哪来的,吓不吓人。”
司律有一丝惊慌,“贝贝你流血了?”
他低下身子小心将盲杖放在地上,用手轻轻摸着贝贝,贝贝轻轻用舌头舔着他的手,好像在安慰着司律说它没事。
司律回想起刚才贝贝发出的闷哼,大概明白了保安对它做了什么。
“对不起贝贝,跟着我受苦了。”
司律很悲伤,他连保护自己的狗都做不到。
“你狗横在这里旁边的座还怎么坐?!”
男人不依不饶,司律只能一直道歉,他站了起来,小心带贝贝到座位旁边的扶手那里站着,只要把着扶手他站一会儿没什么。
男人满意地坐到了司律离开的位置上,他看着一旁的贝贝满眼都是恶意。
他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将脚踩上了贝贝爪子,贝贝努力抽离但却发现男人踩踏的力量很大。
它被教育工作时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这样才是一只合格的导盲犬,哪怕是面对伤害,它也不想惊吓到主人。
贝贝强忍着疼痛有些委屈地看着男人,却没换回男人任何的怜悯。
男人有些没有成就感,他再次加大了力度,贝贝终于没忍住发出了哀嚎。
它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他被告知不能有任何进攻人类的举动,如果人类惩罚自己,那么一定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再多留意一些,多努力一些就好了。
“怎么了贝贝?”
司律惊慌地蹲下身子,一旁的男人却大声质问着,“什么导盲犬还在地铁上乱叫!”
“对不起,对不起……”
司律不清楚一天要说多少遍“对不起”生活才会善待自己,但比起善待他,他更想让生活善待贝贝。
贝贝是司律生命里最善良、温暖的一束光,并且它只是一个不到2岁的孩子,却扛起了支撑司律破碎生活的重任。
虽然自己很不幸,但他希望自己的狗是一个幸福的孩子。
只是连这样的愿望都是做不到的,司律很清楚面对苦难他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就快到家了贝贝。”
司律小声安慰着,他感觉贝贝的步伐有些奇怪,似乎变慢了很多。
在马上到家前,司律还是决定要找一家宠物医院,帮贝贝检查一下,他连贝贝现在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只要自己再节省一些,是可以负担得起的。
“贝贝我带你去宠物医院去看看吧。”
贝贝横在了他的身前,司律明白这是贝贝在表达不用的意思。
贝贝有些瘸着和司律回到了他简陋的家,没有任何装饰元素,他的生活并不需要视觉的享受。
司律坐在书桌前,桌子上满是手工材料,他的生活依赖于做一些工艺品和每月的补贴过活,贝贝会安静的陪在他的身旁。
它舔着自己发痛的脚,嘴角的血也止住了,它知道只要睡上一觉就好了,作为一只导盲犬它是来帮助主人的。
它不能再增添主人的负担,这点小伤,它只要休息休息就好了。
司律每月的收入很有限,但他仍然会选择买一些零食给贝贝,他能感受到每次贝贝吃零食时是很开心的,只有在带它玩耍与吃零食时它才像个孩子。
贝贝开心,司律也会开心,他希望为他带来光明的贝贝陪在自己身边是快乐的。
司律会在提前卖完手工艺品时,带着贝贝去附近的草地玩耍,那时的贝贝是最活跃的,它终于可以咧着嘴放下自己的重任。
司律感受着贝贝在附近奔跑,它偶尔也会逗弄自己通过叫声吸引自己的注意。
他希望自己的生活条件会更好一点,并不是因为他贪心,而是生活条件再好一些,贝贝就有更多轻松的时光了。
司律听着耳边有车辆停下的声音他有些奇怪,这片偏僻的草地为什么会有车停在这里呢?
附近什么建筑也没有,也并不是什么交通要道。
几个人下车了,司律听到他们的脚步很快,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贝贝,过来!”
司律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只是贝贝这次却没有听从他的指令。
司律听着车门关上并驶离的声音,他用盲杖一遍遍在附近探索。
“贝贝!贝贝别闹了,该回家了!”
只是周围只剩一片寂静,只有黄昏的风吹拂树叶与草地的声音,世界好像只剩下司律自己。
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司律声音开始颤抖,“贝贝!贝贝……”
他像个无措地孩子跑了起来,摔倒,再站起来,他希望可以再次听到贝贝爪子摩擦地面产生的声音。
司律在附近找了很久,他不能通过光线判断时间,直至午夜的冷风吹得他浑身发抖,他才知道贝贝可能在自己的生命里消失了。
司律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这一次他终于被生活击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