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床榻边的琳琅听到声响便起身上前,回头看了一眼窗外,“娘娘,才寅时,天色还早呢。”说罢,倒了一杯水,“娘娘,喝点水吧。”
闻言,安陵容揉了揉额头,不知为何,这两日总是睡不安稳。
就着琳琅的手喝了几口,又躺了回去,可是翻来覆去还是没有睡意,干脆起身,唤来琳琅为她更衣。
收拾妥当后用了一盏莲子粥,才觉得胃里舒服了点。
天还未全亮,枯坐着实在无聊,安陵容让琳琅将棋盘摆了出来,静下心来自己与自己对弈。
棋局过半,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安陵容抬头看出去,这才发现已经辰时了。
正要放下手中的棋子,锦书就匆匆走了进来,“娘娘,公主晨起后一直在闹脾气,不愿意去上书房。”
安陵容微微蹙眉,“怎么回事,去上书房和弘璐一起学习功课不是她自己去皇上那求来的吗,怎么又闹起了脾气?”
锦书踌躇片刻,“公主说皇上偏心,只给六阿哥选伴读,却不给她选。”
听到这话,安陵容不禁失笑,起身去侧殿,想要看看静姝在耍什么把戏。
一进侧殿,静姝就扑到安陵容的身上,抽抽噎噎,哭得好不可怜。
俯身将她抱了起来,“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
静姝将头伏在她的肩上,委屈地说道:“额娘,皇阿玛今日要给六哥选伴读,可女儿却没有,分明是皇阿玛偏心。”
安陵容搂着她,坐到榻上,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弘璐和静姝自幼便比寻常孩子懂事,如今看到静姝这样子,她心里只有说不出的怜爱。
“胡说,皇阿玛何时偏心过哥哥?你说想要和哥哥一起去上书房学习,皇阿玛不也应了你吗?”
锦书撇了撇嘴,情绪被安抚了下来,“额娘,女儿也要伴读,哥哥有的,女儿也要。”
安陵容将她放在榻上,拉着她的手,温柔地说道:“姝儿,你是公主,可以有自己的伴读,按照规矩还应该在永和宫为你辟出一间书房,由教习嬷嬷教你们功课。”
“可是你求了你皇阿玛,和弘璐一起去上书房学习,若是再选伴读,那她就要同你一样,与皇子们一起朝夕相处,这不合规矩。”
静姝歪着头,努力理解安陵容话里的意思,过了一会,不解地问道:“可女儿只是想和哥哥一样,却不合规矩,难道不是皇阿玛偏心吗?为什么要定下这样的规矩?”
安陵容闻言也不责怪她,示意锦书将殿内的宫人都带下去,才缓缓说道:“姝儿,这宫里的规矩是你皇阿玛定下的,也是这大清朝历朝历代的不变的传统。皇阿玛可以因为宠爱你,而给你特例,却不能将这些规矩废除。”
“因为这世间对于女子本就是不公平的,科考做官、入伍从军、经商赚钱,这些男子可以做的事女子却不可以。你是公主,已经是所有女子中最幸运最肆意的人了,可还是觉得不公平,便可以想象其他女子有多不易。”
静姝往前挪了下身子,抱住安陵容的腰身,“那额娘呢,额娘也是吃了很多苦,受到了很多不公平吗?”
听到静姝这样问,安陵容心头一软,“是啊,吃了很多很多苦,才有了今日。可是有了姝儿,额娘便不觉得苦了。”
静姝依偎在她的怀里,安静了很久,才抬头看向她,问道:“额娘,女儿不喜欢不公平,女儿要怎么做才能让女子得到公平?”
安陵容想了一下,坦然开口:“额娘也不知道,面对不公平,额娘只能努力争取,让自己得到一点点公平。”
静姝却好像听懂了什么,站起身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额娘,女儿明白了!”
安陵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去问她明白了什么,也不去问她会怎么做。作为额娘,只要替她兜底就可以了。
“六阿哥,您怎么在这?”
听到门外锦书的声音,安陵容有些惊讶,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见弘璐推门走了进来。
“儿子给额娘请安。”
安陵容将人招呼到身边,柔声问道:“弘璐?你不是去上书房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儿子听说妹妹今日没去上书房,便想过来看看她。”
说罢,不等安陵容开口,又道:“额娘和妹妹说的话,儿子全都听到了。”
安陵容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昨夜没睡好,头本来就有些疼,此刻还要一起应付两个好奇宝宝,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只是还没等到她开口,就听到了一道稚嫩的声音:“额娘说的话,儿子听懂了,儿子会帮妹妹的。”
安陵容有些惊讶他的反应,说起来,弘璐也是得利者,凡是得利者,都不愿意现状被改变。
“你……”
“师傅说大清朝地大物博,天高地阔,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容不下妹妹,容不下那些女子?妹妹想要的只是和儿子一样,而不是抢走儿子的一切,儿子不怕妹妹,也不会怕其他女子。额娘放心,儿子会帮妹妹的。”
安陵容松了一口气,“好,去做吧,额娘只想告诉你们,千百年来的认知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但只要你们走了一小步,就会有人接着你们的脚步走下去。”
直到弘璐和静姝一起去了上书房,安陵容仍然坐在榻上,盯着手上的玉镯发呆。虽然鼓励了两个孩子,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最稳妥的方式应该是让弘璐顺着胤禛的心意长成一个优秀的继承人,而静姝,在她的庇护下快乐地度过闺阁生活,嫁一个爱重她的人,安稳地过完这一生。
可如今,似乎有一些不一样,弘璐、静姝还有很多人的人生,都在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