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铭被强押上火车塞进建筑兵团之后每天的生活就仿若与外界隔绝了一般。
在京市发生的种种,于他而言除了和婉婉约会的种种她的一颦一笑在脑袋里反复重现变得更加清晰变成一种烙印之外,别的记忆都仿佛变得离他很远,开始模糊。
每周家中寄来的信件,母亲只会在上面写些报着平安的话,还有无关紧要的家常,那些文字在他眼前跳动,却无法触动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知晓的角落。
他是多么想听到关于那个心心念念之人的消息,可周围的人像是被提前警告提醒过一样,每当他在场,“女人”“女朋友” 之类的话题就像突然被禁声了一样,大家在他面前都闭口不提,丝毫不给他哪怕一丝联想的空间。
在这建筑兵团的日子里,简铭时常觉得自己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他,到处都透着压抑。
如今的他,一整天里,除了不得不回应的话语,几乎不会主动与他人交谈。
来当兵,本就违背了他的意愿。虽说自幼在军区大院长大,可那一身军装、那部队的生活,从未成为他心中向往的目标。
也许是看了太多部队里的伤病,他还记得小时候被一个没有胳膊的兵哥吓哭了,他永远记得那个人眼中看到他被吓到之后的无措和受伤,那个时候他不懂,现在他好像有些能懂了,那是种融入不进正常人生活的无助。
每日的生活如同机械的齿轮,周而复始。
训练场上,他挥洒着汗水;修路工地上,他扛着工具默默劳作;夜幕降临,疲惫地倒在床上,在无尽的黑暗中寻求短暂的休憩。这样的日子,与他曾经那充满欢笑与活力的 二十多年人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直到过完年后的一个暴雨夜,紧急集合的哨声如同一道划破寂静夜空的闪电,将他从混沌的梦境中惊醒。
校场内,雨水倾盆而下,打在每个人的身上。简铭浑浑噩噩地跟着大部队去执行救援任务。
冲垮的河堤边,冰冷的雨水迅速浸湿了他的衣物,下半身泡在湍急的河水中,寒意如蛇一般顺着双腿向上蔓延,渐渐地,他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他机械地传递着沙袋,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他现在在做什么,这些事,有什么意义呢?
“发什么呆!你不要命我还要活呢,当心些,这水太急了。”
身旁的战友用力扯了他一把,简铭这才回过神来。
他的双手在河水中摸索着,紧紧抓住绳子,一次次地用力,试图打捞起落水的人和物品。
当看到那些被他救起的老人和孩子,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拉着他那被泡肿、发白的手,一声声 “救命恩人” 传入耳中时,他那颗以为早已冰冷的心,似乎有了一丝触动,仿佛有一股暖流在心底缓缓涌动,试图融化那层厚厚的坚冰。
就在简铭觉得自己也许会慢慢好起来,只是这个过程会很漫长很艰难的时候,命运总是喜欢作弄她人。
在送受伤战友去医院的途中,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那医院的走廊里,猝不及防地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
她的面容依旧那般动人,眼神中带着关切,小心翼翼地拿着衣服,想要给对面那个坐在椅子上假寐的人盖上。
简铭的眼眶瞬间红了,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眼泪几乎在眼眶里打转,几欲夺眶而出。
他的心中涌起无数的念头,如果他们不曾分开,此刻站在林婉婉身边,享受她温柔关怀的人,不就应该是自己吗?
是简深,在他和婉婉闹别扭的时候趁虚而入了。
简铭的内心就算再痛苦地挣扎,可面对林婉婉,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责怪,于是,那满腔的怨愤与痛苦,便一股脑地全都倾泻在了简深身上。
他不愿去回忆那日撞见林婉婉与简深亲近之后的混乱场景,那一幕幕如同锋利的刀刃,一次次割扯着他的心。
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何简深抢走了他最宝贝的东西,而周围的人却都向着简深,没有一个人为他说句公道话。
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受伤最深的人,被自幼崇拜的亲大哥无情地背叛,在这冰冷的世界里,独自品尝着失恋与被亲情背叛的双重苦涩。
明明简深从小到大想要的什么都能得到,他那么优秀,爸妈给他介绍什么样的好女孩都有,为什么就要和他抢。
“你是这么想我的?”
简铭还记得那天被大哥押上火车前他在火车站台上说的话。
对,他就是这么想的,如果不是简深故意要抢他的东西,婉婉怎么会不原谅他呢,简深处处比他优秀,他比脑子比不过,比身手也没比过,那天要不是爸最后拦着,简铭知道,他不会这么全须全尾的上火车。
“没想通之前,别回来了。”
这是大哥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他拽住婉婉的手不想看着她给简深盖衣服,从没想真心弄疼过她。
是他错了吗,可是他真的不想放手,他脖子上还挂着那条装着照片的项链,在看到婉婉因为害怕他发抖的肩膀的时候,项链硌的他心口生疼,他松手了。
站在医院楼下。
简铭从裤兜里摸出被水泡过又被体温烘的半干的烟卷,在身后小卖部买了盒火柴,点了好几次才把浸了水的烟点燃。
“不问问我,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简铭挑眉,故意对着略微比他高了那么一两公分的男人吐烟。
简深往前一步避开:“别去找她。”
“凭什么,你说不去就不去?”简铭在烟雾里抬头往楼上林婉婉所在的那个病房里看,冷淡的扯了扯嘴角。
简深漫不经心的回头,眼眸微暗,有种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上位者审视,沉静地看他:“我们结婚了,现在,她是你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