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尸体距离南靖那方还有数丈之远,但肖宸一眼便认出他们。
那是他安排烧粮草的暗哨,竟被安政王劫杀了,倒是他低估了安政王。
不过无妨,他的后手,可不止这一个。
东陵军队不会给南靖喘息的时间,比方才前锋营多出两倍的兵马蓄势待发。
与此同时,南靖军队后方的山林里,南迁月和一个十岁男童藏在树丛内。
南迁月眯眼望着军队问,“阿河,有没有路可以通往东陵军队后方?”
被叫阿河的男童摇头,“如果不想被南靖看见,就得从旁边山脉上穿过去,但是东陵军旁边的山太陡了,很危险。”
南迁月沉思几秒又问,“那要是去他们中间呢?”
男童想了想道,“有路,跟我来。”
两方军马再次交战,士兵们杀红眼,在生死间拼死搏杀,尸体不断增加。
鼓声敲响,第二回合结局已定,还是东陵胜利。
他们这方士气高昂,而对面就显得人心惶惶了。
东陵以武立国可不是信口胡诌,何况面对的还是黑骑军与龙骑军,南靖士气渐衰。
秦奕一双寒眸里杀气肆露,他拿起弓箭对准某人拉满,指节霎时一松,利箭裹着杀意刺破染血的空气,直射肖宸门面。
肖宸挥剑一挡,阴戾的视线落在那个玄甲男人身上。
他唇角滑过一抹冷笑,十分肯定道,“他的伤怕是还没好,既然邀本宫一战,那本宫便赐他一死。”
万将军疑惑,“殿下何出此言?”
肖宸冷幽幽道,“方才那一箭看着厉害,实则内力不足,不过半月时间,他的伤不可能恢复。”
万将军还是很担心,“万一是安政王的计谋呢?殿下,你不能冒险,你母后可是为了你放弃皇后的位置,你可别辜负她。”
肖宸神情愈发阴暗,在他心里那个恶毒的女人早就不是他母后了。
“舅舅无需担心。”
他轻夹马腹,穿过前锋队来到军队最前方。
东陵这边,秦奕将弓箭扔给旁边小将,指腹轻按在剑柄上,驱动战马亦是来到军队前方。
黑骑副统领卓远之神色惶然,“王爷,末将等定会狠狠教训南靖,您有伤在身,不能再战啊。”
龙骑军副统领向奎同样忧心,“末将知道王爷想杀南靖太子,请王爷将此任务交给末将,末将定完成使命。”
秦奕态度坚决,谁也无法撼动,他缓缓抬起手,旗帜跟着他的手势挥舞,只要他的手放下,一场终极之战便会揭开帷幕。
然,就在这时,一颗石子从侧方飞来,刚好瞄准了秦奕抬起的手。
他屈指轻松握住,呼吸一窒,心跳莫名凌乱。
耳边似乎响起了刻在心里的声音,像是梦境一般从远处传来。
他不敢相信,以为又出现了幻听。
“王爷!您快看!是王妃!”卓远之激动的忘了尊卑,直接伸手拍着秦奕胳膊。
“秦奕!”
这回声音足够清晰,秦奕僵硬侧头,眼眶登时一热,身体先一步反应过来,策马朝她奔去。
南迁月两人跑的气喘吁吁,生生在两军眼皮子底下窜了出来。
靠近时,马蹄未停,秦奕便急切的翻下马背,展开双臂大步迎接奔来的她。
抱住她的那一刻,郁结于胸的情绪再也压不住,猩红的眼眶灌满热泪,喉头梗塞,想要说话却硬是发不出声音。
只能一点点抱紧她,以此填补心中的空缺。
南迁月被他一身坚硬玄甲硌的生疼,不过心里的满足更甚,她挤着嗓子道,“别再用力了,快勒死我了。”
秦奕惶然松手,捧着她的脸目光滑过她每一寸肌肤,仿佛是在确认真假。
“我…我没有做梦么?”他嗓音喑哑而轻颤。
南迁月抬手擦拭他脸上的泪,心口一阵揪疼,“不是梦,我回来了。”
“南南!”肖宸冲了过来,惊喜与恐慌在眼里交织。
南迁月眉心轻蹙,慢慢放下手转身看着他,语气冷漠疏离,“之前的事情,我不同你计较,从此你我为陌路,望你莫再执着。”
“南南……”肖宸神情沉痛,红着眼不甘心道,“两年前你明明选的我,为何要变心?别对我这么残忍。”
南迁月眉间弧度加深,不由担心的望着秦奕,发现他听了这话果然暗下脸色,隐隐有杀气外泄。
她拉住秦奕的手,漾起笑容,“我都记起来了,所有的记忆。”
秦奕凝着她的眼睛,僵硬的抿着唇角不说话。
南迁月暂时将他搁下,收起笑容严肃的看向肖宸,“你说错了,我从未对你动过心,何来变心之说。”
“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不过是自欺欺人。”
肖宸瞳仁一震,被刺激的失言。
南迁月不再理他,而是抬眸望着秦奕,认真道,“我来时出现在一个荒凉的村子里,年轻人都跑了,只留下行动不便的老人和牙牙学语的孩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奕心里明白,但还是配合的问,“为什么?”
南迁月佯装责怪道,“因为你要打仗啊,一旦南靖边防失守,那些村民该如何?”
“我知道你不是嗜杀之人,不会为难那些村民,但他们不知道啊,在他们看来,东陵铁骑一旦踏入南靖地界,他们就必死无疑。”
“秦奕,退兵吧。”南迁月一半撒娇一半祈求。
秦奕带着杀意的寒眸扫过肖宸,“那我可以杀了他吗?”
南迁月愣住,“不是,你杀了肖宸和开战有什么区别?”
“安政王!求您退兵吧!”阿河突然朝秦奕跪下。
南迁月赶紧将他拽起来,“阿河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阿河挣开南迁月的手,朝秦奕磕头,每一下都磕的极为用力,“求您退兵!求您退兵!……”
他边磕头边重复着。
南迁月又急又气,“别磕了阿河,他要是不退兵我就休了他!”
“谁说我不退兵。”秦奕踩着南迁月的尾音惶惶道,他捞过南迁月按在怀里,“不准说这样的话。”
南迁月拧眉,“那你退不退兵?”
“退。”秦奕毫不迟疑道。
那边卓远之和向奎终于松了口气,不是他们不愿意打这场仗,主要是王爷身上的伤太重,不能再折腾了。
这下好了,王妃回归,王爷也终于恢复理智。
“快起来阿河。”南迁月扶起他,从衣服上口袋里取出一包卫生纸,抽出一张轻轻擦拭他额上的血泥。
阿河忽然眼眶湿润,梗塞道,“我阿娘都没有对我这么温柔过。”
南迁月心疼的摸了摸他脸颊,“好孩子,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阿河含泪摇头,“不,我要回去照顾爷爷奶奶,对,我要赶紧将好消息告诉他们!”
话音刚落,阿河转身跑走。
南迁月望着他的背影满目担忧,“太懂事的孩子就是苦啊。”
秦奕的战马靠近南迁月,低着马头蹭了蹭她肩头。
南迁月收回目光,掀起笑容摸了摸马头,“玄螭,原来你一直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