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清明是混混出身,十多年前,在古城就小有名气,后来靠打打杀杀,暗中使绊子,背后捅刀子,强取豪夺了中西部片区三个小煤窑,摇身一变,成了有点家底的老板。
邢清明在家中排行老二,没发家前,经常被人称为邢二,不过这个称呼后来极少有人再敢叫。
孬蛋比邢清明小十几岁,但把邢二两个字喊得很顺口,很响亮。
孬蛋不满十三岁就开始混社会,十六岁时,靠天赋的抗击打能力,和一双罕逢对手的铁臂钢拳,在榆树坪周围地区扬名立万。
五六年前,因为争抢资源,邢清明和中西片区另一个小煤窑老板发生火拼,对方输给了邢清明,但输得不服气,从榆树坪邀了一帮社会人助拳,其中就包括孬蛋。
孬蛋当时还不满二十岁,但却是助战军团当之无愧的第一能打之人,在那场战斗中挺身而出,放出豪言,让对方先打自己三拳,非要单挑对方领头的邢清明。
不知深浅的邢清明以为占了便宜,没料到三记重拳结结实实擂在孬蛋身上,只是让孬蛋身形晃了晃,自己却被孬蛋随后当胸一记直拳,轰出到五米开外,肋骨断了两根,疼得当场晕了过去。
在随后的混战中,孬蛋没再出手,一直蹲在邢清明身边,直到邢清明睁开眼睛。
孬蛋用手掌拍着对方的脸,憨笑着问刚刚醒来的邢清明:小爷的拳头咋样,服不服气,敢不敢让孬爷再还你一拳?剩下的第三拳爷给你免了。
那一战,邢清明败得一塌糊涂,被迫把抢占对方的井田退了回去,自己也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自此,孬蛋成了邢清明挥之不去的梦魇,只要听到这个名字,浑身就会不由自主地筛糠般哆嗦。
孬蛋把邢清明从椅子上拎起来,指着我,煞有其事地介绍说,这是我亲哥,早知道你请我哥吃饭,我今天早上就不该吃饭,把肚子腾出来,好好宰你老小子一顿。
邢清明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想哭哭不出声,想笑又装不出来,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邢清明身后的小伙子,企图帮老板挣脱孬蛋的魔爪,却被孬蛋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拳,将其中一人击倒在地,捂着肚子打滚,其他人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下尴尬了。
邢清明摆下鸿门宴,原本想向我兴师问罪,警告我不要再帮老马和刘副局长,不许阻挠他逆天改命,拿下劳司煤矿的宏图大业,不料宴席还没开始,却被孬蛋搅黄了场子。
我也不知道孬蛋和邢清明早就认识,此时心中暗笑不已。
邢清明怕孬蛋怕的要死,虽然准备了那么多打手,哪里还敢再用,谱摆不成了,淫威也不敢耍了,被孬蛋拎着脖颈,像耍猴般玩的不亦乐乎。
孬蛋只是脑子里少根筋,又不是真傻。来的路上,小五已经告诉了他上午发生的事,教孬蛋怎么怎么做。
孬蛋事先并不知道,请客的是自己早年的手下败将邢二,但知道对方想为难自己亲哥,所以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会按照小五教的办法,抢先一步出手,擒贼先擒王,先灭了对方的威风。
来都来了,我不想空手而归,想告诉邢清明,自己并不想惹邢爷不高兴,压根没和他对着干的想法,只是无意中被卷进来,身不由己,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种地步,想从劳司煤矿抽身已然不可能,请邢爷体谅我的苦衷。
我大声叱责孬蛋不懂规矩,不知道大小,快把邢老板放开。
孬蛋憨笑着,把邢清明重新按回到椅子上,顺手在邢清明肩胛骨上重重捏了一下,说,我最听我哥的话,一会再跟你玩,还要敬你三大碗酒。
邢清明脸色煞白,牙缝里嘶嘶吸着凉气,两三钟后才在巨痛中缓过气来,低声下气给我打招呼,说,林老板请坐,邢某今天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请林老板喝场酒,随便聊聊。
我从手包中把手机掏出来,然后把手包递给小五,指着邢清明身边的几个人说,你带孬蛋和这几位兄弟,到外面再开一桌,想吃啥点啥,招呼弟兄们吃好喝好,我跟邢老板单独聊会。
手包里有两万元现金,足够小五霍霍。
我在想,是不是应该给小五几千块备用金,免得他以后跟自己出门,再像今天这样临时抱佛脚,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小五领命,邢清明朝身边的人挥挥手,让他们跟小五和孬蛋出去。
我挨着邢清明坐下,端起桌上的酒杯,诚恳地说,我那傻兄弟手下没轻重,我代他向你道歉,先自罚六杯,然后再敬邢老板六杯。
一般罚酒敬酒,都是以三杯为基数,我仗着自己酒量好,要在邢清明面前加量。
邢清明已经被孬蛋的武力征服了,我准备在酒量上再征服一次,给邢清明的伤口上再撒把盐,加深加深他的记忆,以后最好别再打我林子龙,以及跟林子龙有关的人和事的坏主意。
痛打落水狗,一直是我的特长,很久没发挥过自己的特长了,今天我想发挥一次。
对邢清明这种欺软怕硬,记吃不记打的货色,要打,必须一次将其打到痛彻骨髓,让他以后每次想起来,就和今天见到孬蛋时一样不寒而栗,对你不敢轻生歹心。
社会上所谓的狠人不少,其实真正狠的没几个,大多是色厉内荏之徒。
自己手里不但有两矿一厂,还有北方公司,有参股的榆坪公司、煤专公司,有产权尚不明确的加油站和宾馆饭店,还有即将入股的劳司煤矿。
这么多产业,难免遇到不法之徒的骚扰,有可能遇到心怀鬼胎之人的觊觎,可能会遇到无数预料不到的麻烦事。自己想在古城立足,想维护这些产业的周全,必须表现出一定的气势和硬气,不能被人轻视。
绝不欺负人,但不能轻易被人欺负,被欺负时要以牙还牙,以硬碰硬,以斗争求和平。
这是我对自己定下的原则。
我对邢清明说,劳司煤矿永远到不了你手里,不管我林子龙是否掺和,这个结局事先就定了,希望你和你老丈人别再闹了,继续闹下去,除了让自己损失更大外,不会有任何结果。
邢清明说,我和老丈人闹了那么长时间,花了那么多钱,我还蹲了十天拘留所,损失那么大,不甘心!
我说,我让劳司煤矿马矿长补偿你十万元,前提是,明后两天,你再闹两天,闹得最好比之前更厉害些,然后偃旗息鼓,大后天上午找马矿长拿钱,拿了钱后,不许再闹事。
我估计,两天之内,自己应该能和刘副局长达成协议,尘埃落定。
威逼加利诱,相信邢清明只有妥协一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