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汉说这话的时候,仍旧呲着牙在笑,可却没来由的,让我心底升起一片寒意。
我隐约觉得,他看向我的眼神变了。
我不露声色的朝二人走了回去。
一改刚才的冷脸,笑了两声。
“冯老爷子,你可别介意,我刚才实在是太着急了。”
“要是说错了啥话,你们二位多担待着。”
冯老汉嬉皮笑脸的拍了拍我肩膀。
“这有啥?有能耐的年轻人,哪个不是年轻气盛的?”
“再说了,我这都一把年纪了,咋可能跟你一个小屁孩一般见识?”
说话间,冯老汉从包里掏出一把镰刀递给了麻长顺。
“这刀都磨的锋利些,那条山路已经很多年没人敢上去了,路可不好走,有这玩意儿,能省把子力气。”
麻长顺利索地磨着刀。
约么这半个小时后,冯老汉带着我和麻长顺,从东南方向的一条窄路趟了过去。
山路越走越往上。
林子里的花花草草也越发茂盛。
冯老汉一路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时不时的,还能从那些烂树叶子底下挖出一两颗鲜蘑菇。
“头两天下了雨,这茬蘑菇正肥,待会找个地方歇脚,看我给你做一道蘑菇盛宴。”
我看着冯老汉手里奇形怪状的蘑菇,眼皮跳了跳。
“你确定这玩意能吃?”
冯老汉一脸鄙视。
“这有啥不能吃,这玩意鲜的很,给肉都不换,只要做熟了,多放点盐和蒜,保证你吃了这顿想那顿。”
我没再接话。
地方不同,风土人情自然不一样。
我没见过的,也不代表不能吃。
反正我包里有干粮,大不了干粮就凉水,总不至于饿死。
就在我满脑子胡思乱想时,突然听见啪的一声。
跟着走在前头的冯老汉突然骂了一声。
“我靠!这鬼地方,蚊子都成精了吧?”
“一会没瞧见就给我咬了这么大个包?”
我顺着冯老汉手搓着的地方看了过去。
接近他左胳膊肘的位置,鼓起了一个鸡蛋大小的红包。
他用指甲在上头掐了一盘十字印,可还是把自己的胳膊挠的哗哗响。
“这鬼地方,老子绝对不想再来一趟!”
他话音还没落,麻长顺就从包里翻出了一个铁盒。
那盒子一抠开,里头是一坨乌漆麻黑的药膏,上面好像还敷了一层草叶子。
冯老汉看着那东西,眼前一亮。
“这可是好玩意儿!麻老头都舍得把这玩意让你带出来了?看来这太阳还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麻长顺笑了笑,“大伯一向疼我。”
两人说话间,冯老汉已经把两只胳膊都涂得乌漆麻黑,跟着把药膏递给了我。
可一转头,他就傻眼了。
“不是,水声小哥,你周围的一个蚊子都没有?”
“我不招蚊子。”
我随口应了一声。
别说蚊子了。
就连一般的虫子都不愿意往我身边蹭。
所以对我来说,是不是深山老林,影响不大。
我们越往上走,周围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动静就越多。
就在冯老汉因为虫子的事怨声载道时,我们的正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座石坟!
那石坟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墓碑上面一层都长满了青苔。
后头用石砖砌成的坟包也全是各种野草。
那坟上一没刻字,二没挂像,周围还用红砖混着建了个小牌楼。
看着这稀奇古怪的搭配,我浑身别扭。
“这坟的样式和之前遇见的,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这是给活人用的,死人可用不上这么好的规格。”
冯老汉在脖子上拍了一把,把蚊子碾死后,用伸手抓了抓。
这才走到坟包后。
“你看,这上面刻着历代进了这活人坟的人的名字。”
“早些年,有些有钱有势的土财主,就用这玩意儿来给自己积福报。”
“为了能让自己家财万贯,在活人进去后,封死上面的天窗口,只要里头的人能活着待够三天三夜,就能挣五十个大洋!”
“可惜了,咱没赶上那个好年头。”
冯老汉一脸的惋惜。
我则是满脸愕然。
“拿这玩意儿给自己积福?”
没听说过哪个谋财害命的能长命百岁了。
我暗自摇头,凑近往前一看。
那后头紧贴着坟包的青砖上,隐约能看出刻着一个“麻”字。
再往下,何字也很是清晰。
我伸手扒开上面的青苔,用力的抹了两下。
除了最底下的麻字以外,上头的姓氏大致也就分那么几种。
还有几个名字被人凿下去了,纹路已经很是陈旧,不少地方一碰就在往下掉石头渣。
冯老汉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
“你们不是本地人,不了解我们这的习俗。”
“像我们这样的地方,一个镇子姓氏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个。”
“也是后来放开了才能和外头的人通婚的,早年间老人也不愿意走动,有钱的土财主就可穷人祸害呗。”
冯老汉说话拍了下我的肩膀。
“行了,咱们可得赶路了,再晚点等天黑了,这山路可就不好走了。”
我应了一声,还是有些疑惑的朝着那所谓的活人坟看了一眼。
而我身后的麻长顺,不声不响的跟在我起步开外。
要不是身后始终有脚步声,我都觉得这人没了。
打从进了林子,他就不怎么愿意说话,表情也是淡淡的,还有点不情不愿。
我瞧不上他,也懒得跟他搭话。
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冯老汉聊着寨子里的一些旧事。
就这么东拉西扯间,我突然想到了老常。
就顺嘴问了句,“老常这人,你们平时接触的多吗?好像没听说镇子上还有姓常的。”
冯老汉摸起腰间的酒壶,抿了一口。
“老常原本也不是干这一行的,可后来实在是被逼的没法了,这才做起了赶尸的生意。”
“这玩意虽说是世代相传的,但他压根就不是本地的,要不是出了那档子事儿,他也在我们这扎不下根。”
“这人呐,只有被逼急了,才能知道自己都会干些啥。”
冯老汉又打起了哑谜。
我最瞧不上的就是他这副倚老卖老的样子。
偏又说不出来啥。
可还没等我想起下一个话茬,前头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铃铛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