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小住
何嬅锦听着众人的安慰，勉强止住了些眼泪；
但仍旧哽咽开口道：
“ 我跟阿澈青梅竹马，成婚后也是日子和美，不成想天公不作美 ······· 叫我怎能放下！！！！”
世家夫人岔开话题：
“ 唉呀对了，小少爷不是也还好好的？妾身的孩子江家书院被保护得好好的，您还有一儿一女在呢，可千万看开些啊 ~ ~ ”
万幸祁辰戍自开蒙后便一直在江家书院读书，平日里极少归家；
上次正赶上休业一日，所以才赶回来看了姐姐。
事发时江家就紧急派人去保住这些学生，里头包括南淮青在内、每个孩子都好好的；
到底是有些受了惊吓，为怕还有余下势力卷土重来，便把他们聚在一起保护起来；
今儿个祁辰戍会跟着学生们一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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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祁文三口人密谋完之后、祁澈当夜就去了何嬅锦的屋子；
彼时的何嬅锦刚卸了钗环，拖着满身疲惫正欲安枕，瞧见祁澈颇有些诧异；
但仍旧起身行礼道：
“ 妾身给夫君请安，不知夫君有什么事吗？”
祁澈自顾自走到桌前，挥了挥手开口道：
“ 我与夫人有话要说，你们都下去吧 ”
小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何嬅锦示意下只得福身告退。
等人走干净了、祁澈淡声开口道：
“ 曼璇可想开些了？”
何嬅锦叹口气：
“ 这孩子性子轴一时想不清楚，不过妾身已经劝过了，伤心两日也就好了、夫君不必担心 ”
祁澈点点头：
“ 正好同你说些正事，曼璇将于明年四月嫁给楚王（商希宇）”
听着此话、何嬅锦豁然起身：
“ 楚王？王爷是有王妃之人！父亲不是说祁家的女儿不为人妾室？这又是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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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澈淡淡看她一眼、继续接话道：
“ 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楚王妃身患顽疾不久于世、王爷的意思是以王妃之位迎娶曼璇 ”
这话一出何嬅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他们搭上的就是他；
强忍下滔天怒火，柔柔弱弱开口道：
“ 可是夫君 ······· 如今王妃尚在王爷就惦记上咱们曼璇了，此等薄情寡义的男子委实不是良配 ”
祁澈不耐烦的蹙眉：
“ 那不也变相说明王爷心爱曼璇？我是她父亲还能害了她不成？”
“ 楚王殿下英姿不凡，他与王妃本就没什么感情，多年来更是孩子也没有一个，这样的婚事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何嬅锦浑身颤抖，强压下怒意开口道：
“ 王爷大了我们曼璇整整十二岁！这京中就没旁的可选之人了吗？非要嫁到王府去？”
祁澈再也忍不住起身训斥：
“ 妻为夫纲，我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此事父亲母亲也同意了的，再没有转圜余地，你叫曼璇安心待嫁就是了 ”
随后不顾何嬅锦的阻拦便出了门，一秒都不愿意多待；
他走后何嬅锦一夜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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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第二日清晨去找任鱼儿的人回来了，才打破这满室僵持；
武婢跪地叩首：
“ 小姐，昨夜老爷去了任鱼儿那儿，为怕暴露、我等未曾出手 ”
何嬅锦满脸憔悴，听着此话摆摆手：
“ 再找机会就是了 ”
武婢顿了顿接话道：
“ 但是奴婢听到了些事，老爷与任鱼儿欢好之后、任鱼儿说 ······· 她说还是我出的主意好吧？没有什么关系能比得过姻亲更妥帖 ”
“ 原来老爷一早就同楚王有了联系，受那贱人蛊惑说可以把小小姐嫁给他，而且不只是楚王，老爷跟所有王爷都是这样说的 ”
“ 楚王下手快些，直接给自己的王妃下了药 ”
“ 正赶上祁太师选择了楚王，老爷这才将计就计做一幅慈父情怀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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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何嬅锦猛地摔碎茶盏，满脸怒容开口道：
“ 杀了她！！！！！”
武婢深深叩首：
“ 谨遵小姐之命 ”
随后几个闪身间出了院子，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小丫鬟气个半死：
“ 老爷怎么如此心狠！竟把大小姐当做工具送来送去！”
何嬅锦浑身剧烈颤抖，情绪太过激动一时竟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小丫鬟忙开门去外面叫人，整个院子里人仰马翻。
等何嬅锦醒来时、看见的就是哭成泪人的祁曼璇；
瞧见母亲醒了，祁曼璇起身跪地磕头行礼：
“ 阿娘，女儿愿嫁给楚王！”
何嬅锦怒声开口道：
“ 曼璇你说什么！那是什么好去处！还不快起来！”
祁曼璇擦了擦眼泪摇摇头：
“ 阿娘 ~ ~ ~ 在您刚晕过去时、祖母就过来跟女儿说了这事 ······· ”
“ 女儿知道您的艰难，为保住何家只能谨小慎微、女儿不愿让阿娘为难，已经答应祖母了 ”
何嬅锦不住地抽自己嘴巴，言语间都是怪自己没本事保不住女儿；
祁曼璇扬起笑脸温声宽慰：
“ 如果不能嫁给他，那是谁都无所谓了 ······· 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女儿不委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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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二人谈了两个时辰，何嬅锦指派身边丫鬟去跟任蝉玉说一声；
就说她许久未回娘家了，带着曼璇回去小住几日、望婆母应允；
原本任蝉玉很不喜何嬅锦回娘家，但好巧不巧、任鱼儿出事的消息传来了；
剑直接贯穿小腹，任鱼儿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祁澈悲痛欲绝，得知这事直接请辞去找她，也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
下手之人干脆利落、一点蛛丝马迹也未曾留下；
任鱼儿的身份不能公之于众，死因也只能暗中调查；
毕竟这事一旦搬到明面上、祁家多年苦心经营的名声就毁于一旦了；
任蝉玉正为任鱼儿伤心，对这个儿媳妇更是眼不见心不烦，挥挥手说叫她多待几天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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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昨夜接到了家中人的死讯，祁曼璇窝在母亲房里又哭又笑：
“ 阿娘 ~ ~ ~ 女儿知道祖父祖母和父亲对曼璇都是有目的的好，可听到他们死了女儿还是很伤心，女儿是不是很没用 ······ ”
何嬅锦把女儿揽在怀里温声安慰：
“ 我们曼璇是最好的姑娘，像是你说的，他们虽然对你好都带有目的，到底也是真真切切发生的 ”
“ 阿娘问你，在得知昭安王殿下有未婚妻后，你的第一想法是什么？”
祁曼璇听着此话神色黯淡：
“ 女儿恨自己没用，为何不能再优秀一些、在大胆一些站到王爷身边 ”
何嬅锦点点头：
“ 还有呢？”
祁曼璇想了想，摇摇头：
“ 再没有了 ”
何嬅锦柔笑开口：
“ 你可恨华阳郡主？或者王爷？”
祁曼璇瞪大眼睛，眼眶挂着泪珠：
“ 阿娘怎么会这样想？女儿的心思未曾向旁人言明，又不是同王爷有婚约之人、为何要恨华阳郡主？”
“ 华阳郡主那样耀眼的女子、便是女儿瞧见了都自惭形秽，单说郡主一举一动、比女儿苦学这许多年还要标准规范 ”
“ 再说王爷就更没有缘由去恨了，当年王爷救了女儿、若是因女儿一己私欲未得偿所愿就去恨、岂不成了恩将仇报的宵小之辈？”
“ 其实王爷与郡主在一起、女儿心里有难过也有开心，女儿偷偷观察王爷那么久，知道他不是一个将就的人 ”
“ 能这般欣喜接下圣旨，只能说明王爷很爱郡主，那王爷开心了、曼璇也就开心了 ”
“ 女儿哭的那两天只是觉得自己不够优秀，不够资格站在王爷身边，为什么不再努力一点 ········ 再多下些功夫 ······· ”
“ 女儿也不恨祖父祖母 ······ 虽然都想把女儿送出去交易，到底也是受他们庇佑长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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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嬅锦拢了拢女儿鬓间碎发：
“ 所以这么好的曼璇，会为了家人离世难过是很正常的，你若是不伤心阿娘才要生气呢 ”
“ 你祖父对你的教导良多，如今曼璇长成这个样子，也不失为有他的功劳在 ”
“ 再说你父亲、他那外室没有孩子时也很疼爱你，这些都不是虚的 ”
祁曼璇抽抽搭搭：
“ 可是父亲这么对阿娘 ······· 女儿又觉得对不起阿娘 ······· ”
何嬅锦温柔摇摇头：
“ 父母的恩怨不该牵扯到子女身上，何况人死债消、再大的恩怨也只是一柸黄土了 ”
“ 夫妻十数载、罢了 ~ ~ ~ 明日身着素稿，哭灵起坟送他们最后一程吧 ~ ~ ~ ”
然一双带着细纹的眸子里，却也带着深深的难过，怎么会不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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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身着嫁衣、锣鼓喜乐响了一天一夜，怀揣着满心忐忑端坐床前等待丈夫；
少女的娇羞一夜褪去，依偎在丰神俊朗的夫君怀里都是开怀；
也曾在新婚夜剪断龙凤喜烛的烛心，就着烛光一遍又一遍描绘夫君眉眼轮廓；
以为相爱抵万难，不成想一开头就是错的 ·······
有时午夜梦回、何嬅锦常问自己，若再来一次是否还会嫁进祁家？
转回身看到摇篮里刚满月的祁辰戍，上前柔笑着摸了摸小脸蛋；
身后的小祁曼璇揉着眼睛奶声奶气：
“ 阿娘 ~ ~ ~ 是弟弟又闹了吗？”
何嬅锦转回身亲了亲女儿额头：
“ 没有 ~ ~ ~ 曼璇快睡吧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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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门口 ——
陆卿照难得的穿了件米白对襟暗花凤袍，毕竟这样的日子总不好穿正红正黄；
她身为皇后一国之母、又不能身着稿裙，好在女官是能干的，为怕有这样的日子先备上了一套米白凤袍；
既尊重了逝者、又不会失了仪态。
保养得宜的脸上未施粉黛，三千青丝也随意挽着朝凤髻，上头插着两只白玉流苏素步摇。
新上任的宣明身着素白，小跑着上前行礼：
“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陛下已经出了勤政殿了，一会儿就过来了 ”
陆卿照笑着点点头：
“ 本宫知道了 ”
宣明笑着候在一旁，跟陆卿照一起等商君盛过来；
大昭凡是帝后一同出席的场面，都是二人共乘一轿，陆卿照已经等了两炷香的功夫；
万幸今日穿着的鞋宽松些，站的久了也不觉着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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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炷香过去、与她穿着同样色系的商君盛映入众人视野；
陆卿照理了理衣冠，迎上前几步俯身行礼：
“ 臣妾给陛下请安 ”
身后丫鬟婆子和金甲卫也纷纷行礼。
商君盛含笑走上前扶起陆卿照：
“ 不必多礼，等久了吧？”
陆卿照含笑摇摇头，倒是没再接话。
商君盛看了看时辰：
“ 时候不早了，咱们先过去吧 ”
陆卿照点点头，由着商君盛拉着走上轿辇；
宣明合福高声喊道：
“ 陛下起驾 ~ ~ ~ ”
随着话音落下，宛若金色游龙的队伍缓缓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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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轿辇内 ——
商君盛目视前方淡声开口道：
“ 朕昨日去看了颜贵妃 ”
坐在身侧的陆卿照身形一僵，良久淡笑开口：
“ 嗯 ~ ~ 她可还好？”
商君盛转回视线看着陆卿照，声音不辨喜怒：
“ 皇后当真是好狠的心，凤仙一心为了你、可多年来你却从未踏足嘉禾殿 ”
陆卿照也转回视线看着他：
“ 陛下希望臣妾去吗？”
商君盛轻笑：
“ 肯定是不希望的，只有凤仙一直恨你、才是朕想看到的 ”
陆卿照笑容未变：
“ 所以臣妾也不曾去过，陛下是臣妾的夫，自然是要听陛下的 ”
商君盛注视她良久、神情讳莫如深：
“ 皇后真是听话 ”
陆卿照闭了闭眼，随后轻笑接话：
“ 臣妾谢陛下夸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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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挲着陆卿照白嫩背，商君盛轻笑开口：
“ 宫中无所出的嫔妃都要随帝王殉葬，皇后到底算是有过身孕，只是可惜了凤仙 ”
陆卿照心下一紧，陪笑着接话道：
“ 陛下福寿万年，怎的好端端说起这个了？没头没尾的臣妾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
商君盛笑容未变：
“ 年岁大了也开始怕死了，朕不过随口一说、皇后不必放在心上 ”
陆卿照含笑：
“ 陛下是天子，天子万岁，许是这次事情突然、倒是叫陛下伤坏了 ”
商君盛倚靠在靠背上，眸光飘向远方：
“ 皇后也变了不少，记得你刚进宫时、从不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
陆卿照笑笑：
“ 时移世易，人总要学着变通才是、顺势而下总是好过逆流而上 ”
商君盛打量她许久，随后缓缓闭上眼：
“ 朕有些累了，到了皇后记得叫朕 ”
陆卿照点点头：
“ 陛下睡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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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过去、时间来到午时初 ——
整条主街庄重肃穆，高台之上站着数位法华寺高僧，以及他们簇拥在中间戴着斗笠的静怜；
静怜打量下方许久，瞧见没有南向晚不免撇撇嘴；
这死孩子都多久不见了也不想她这个师傅！唉 ~ 算了，一会儿去公主府找她就行了；
这么想着、毒辣太阳带来的炙热也能得以舒缓；
这边他们念往生咒所用的木鱼等也都准备齐全，只等帝后二人了；
悟道看了眼坐在地上的静怜，连忙将人扶起来，在其耳边小声嘀咕：
“ 阿弥陀佛 ~ ~ 师叔您是长辈，又是得道高人，下方这么多人看着呢，总要有些仪态才是 ”
静怜叹口气：
“ 悟道啊，师叔饿的没力气了，这都前胸贴后背了 ”
“ 这时候师叔没下去啃烧鸡，已经很给你和黎民百姓一个面子了 ”
是啊，跟涿青涿云解释一番之后、刚把那女人丢出去就赶着过来了，原本想垫两口肚子就被悟道拉走了；
悟道正欲说什么，金色长龙映入众人视线：
“ 陛下、皇后娘娘驾到 ~ ~ ~ ”
伴随着话音落下，所有朝臣百姓纷纷转过身参拜：
“ 臣等（臣妇）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宣明合福搀扶着帝后下了软轿，商君盛沉声开口道：
“ 诸位平身吧 ”
众人又是行礼谢恩后，目光注视帝后走上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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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君盛扫过在场每一张脸，无一不是一脸沉痛；
连往日只要聚在一起就聊家长里短的妇人、也都是双眼红肿闭口不言；
商君盛沉声开口道：
“ 此番劫难乃是朕当年心慈之过，虽遵循先皇遗诏、终究未可预料此等局面 ”
“ 然事已成定局，罪人皆以伏诛，如今逝者已逝、生者只能望其早登极乐 ”
“ 故而今日举办万人祭奠，由法华寺高僧诵三遍往生咒、为大昭无辜亡魂祈福！”
此话一出、众人跪倒一片行礼叩拜：
“ 陛下仁厚、福佑万民！”
合福二人搬来小凳子，扶着商君盛和陆卿照走到高台边坐下；
静怜叹口气，拿起自己的木鱼走到一群徒孙前头打坐；
忍下腹中饥饿、深呼吸一口后朱唇轻启、整条街回荡着木鱼和诵经交叠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