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被五城兵马司围了,里里外外都在搜查。
人头是在林家祠堂发现的,看起来像是在用他们的人头祭奠林家亡魂。
顾十安却知道这个用意不是祭奠林家亡魂,而是挑衅,黑衣人向她挑衅。
用两个人头告诉她被盯上了,她说什么做什么为何来京城对方都知道。
林南风想的更复杂些,黑衣人想祸水东引,既然当年有人说他没死,那他亦或是他的后人来找魏家人寻仇是完全能说通的。
因这两个人头,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几十年前的乱臣贼子,林家的功勋没多少人提,所有人似乎都只记得林家被满门抄斩是活该。
顾十安坐在树上远远看着有人冲镇北王府砸臭鸡蛋,听着对林家极尽侮辱的话语,胸口怒意横生。
要保信阳王,挑衅是吧?
那就看看信阳王回来还有没有颜面出来!
当天夜里,信阳王府佛堂起火,王妃差点儿命丧火中,兵荒马乱救火时,信阳王府大门被砸了,是用王府门口的石狮子砸的大门。
信阳王嫡子也就是秦文睿的爹,大清早被扒光吊在了城门口。
那日早朝上如同炸锅一般,五城兵马司被问责,城内百姓都在暗地里说是林家冤魂不散找信阳王府麻烦,提到鬼神好些人便不敢多说,生怕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无论他们心里怎么想的,嘴里起码不敢多说林家,有不信邪的人大谈林家被诛九族一事,话没说完不知为何被砸了牙满嘴血。
接连几人都不同程度出事,京中顿时没什么人再敢说林家。
顾十安的想法很简单,林家这般赤胆忠心甚至到愚忠的地步,不说人人敬仰也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既然不敬,那就让他们畏惧也好。
当天晚上,顾十安又去把信阳王儿子吊到了城门口,换了个儿子。
儿子多,不能只一个丢脸,反正丢的都是他们爹的脸面,要丢一起丢。
她倒是要看看信阳王回来要如何扭转这样的局面?
别看她天天在找信阳王府麻烦,可她一点不觉得解气,天天处于暴怒烦躁的状况,光是想到林家祠堂出现的那两颗人头就来气。
她不想让病秧子知道,可心中所想有时候控制不住,林南风知道后时不时会想起过往,回忆中那样鲜活的人一个个鲜血淋漓,死不瞑目。
远在雁城的林南风沉默着不说话,天天守在林东望的床边,甚至在那儿支了张小榻,连睡觉都寸步不离。
看到林东望眼皮轻颤着像是要睁开时,他甚至觉得是幻觉,直到林东望撑开眼皮恍惚一瞬后眼眸弥漫起杀意,出手掐住他的脖子……
顷刻之间红了眼眶!
大哥,大哥终于醒了。
林东望在朦胧中意识到眼前的人不会伤害自己,杀意连同他强撑的力气如潮水般退去,手臂软软滑落,喉间发出含糊的动静似是在说话,也像是在痛吟。
“大哥,大哥……”林南风跪在床边握住他的手,“我……我是小风啊,我……我回来了,我找到你了!”
见林东望昏昏沉沉又要闭上眼睛,他慌乱不已冲外头喊,“大夫,找大夫,快找大夫……”
韩宇泽几乎是拎着大夫飞进来,经过连番诊治,大夫松了一口气,“家主撑过来了,不过年岁大了,身上还有不少暗伤,往后更得仔细身子,让他好好休息,我去煎药。”
“太好了,太好了……”林南风又哭又笑像个傻子守在榻边。
韩宇泽跟在大夫身后默默退出去,好些天了他还没能完全消化林南风跟他说的事。不是怕有义父会惹祸上身,而是他不晓得怎么喊林南风。
贤弟?
必然是不能了,他上辈子跟义父是亲兄弟!
二叔?
这如何能喊得出口?
容他再消化几天,等义父好了由义父来定。
不过看着他们兄弟情深,韩宇泽轻轻带上门。
镇北王府太苦了!
林家人太苦了!
仰头望着天空,他终于明白为何义父总是欲言又止,总觉得义父身上压着许多许多事,原来藏在他心中的事这般沉重。
听着林南风低喃不停和义父说话的声音,长长叹了口气,缓步离开让他们兄弟多多相处。
他们分开太久了,若不是林南风反应过来,再晚些察觉这些事说不准他们兄弟俩错过的就是一辈子。
林南风跪坐在床边,不厌其烦说话,毫无章法。
“大哥,我娶媳妇儿了,你快醒过来我们还得给你敬茶,都说长兄如父……大哥,爹没了,都没了……我只剩下你了!”
“娘说我小时候最喜欢黏着你,她和奶娘哄我都不睡,跟着你睡我可乖了。还记不记得娘总给我讲鬼鬼怪怪的故事吓唬我,见着井说小丫鬟跳井化作厉鬼,见着山说樵夫让那个女鬼吸干了阳气……还是大哥好,不讲这些!”
“我娘子说去京城杀魏家人给我们报仇,我知道该我自己去的,可我如今……我们夫妻一体谁去都一样,我这么没出息,大哥你快起来骂我两句。”
“小北的儿子跟他可像了,亏小十二能想到送他到寺庙,小小年纪是住持了,咱往后到底告诉他身世不?这还得你来做主!”
“安安可本事了,对我也好,你肯定会喜欢她的,到时候我跟她一块儿孝敬你。”
“大哥,你睡饱了就醒醒,安安不相信我以前功夫好,你快起来帮我说句公道话……”
“我想祖父了,也想祖母,爹娘、西梦小北,还有大嫂……”
“哥,等你醒了我们去趟京城吧,我想去祭拜爹娘还有西梦他们……”
“大哥,你怎么老这么快,以前你的手劲早能扭断我脖子了。”
“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苦吧!跟我一样想家吧!”
“哥,你肯定做了很多事,雁城是你的布局吧,你快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往后我来替你操心。”
林东望真正苏醒是在深夜,感觉自己手被握着,榻边趴着个年轻人,面上依稀还能看到泪痕。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强撑着坐起来,年轻人睡得并不踏实,惊醒过来四目相对。
这新来的下人——眼睛真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