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辞进京约半月左右,在后宫正得圣宠的郁贵妃娘娘被禁足在自己的寝宫内,不得随意外出,也不许人随意探望。
又过半月,辽东都指挥使郁魁也接到了进京圣旨,皇帝在圣旨中对他大加赞赏,称其忠勇双全,德才兼备,为诸将之楷模。
郁魁并不知道自己的亲妹妹被圣上禁足,对进京以后会发生什么亦是浑然不觉。
他的排场摆得十足,声势浩大,队伍绵延近百米,一时风光无限。
六匹高头大马拉着豪华的宽大马车走在路上,惹得周边百姓都以为是什么显赫的不得了的人物,纷纷避让。有的面露敬畏之色,有的驻足观看,更有甚者还会下跪磕头。
马车上除了两名美妾还有两个面容清秀的小丫头伺候在侧,佳人美酒,香车美婢,郁魁这一路上可谓是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站在人群中的两名年轻男子一直目送着队伍远去,韩良瑧的语气里透着阴寒:“他这样明目张胆、大摇大摆的进京,莫不是被权欲冲昏了脑子。”
顾宥深的脸上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容:“他哪里知道自己这次进京是有去无回。说不定还做着美梦,想着到了京城,振臂一呼,日后就能有一群人响应他谋反。”
韩良臻道:“于正奇和周承宪已经到长海岛了,只等我们与新任都指挥使还有宣旨官汇合,一举剿灭蛇神会。”
顾宥深的视线落在已经恢复平静的人群中,笑眯眯的说道:“没想到巡抚大人做事如此雷厉风行,这才一年间,就将下属县府的所有官员全都牢牢的握在手中,整个辽东整肃一新。说起来郁魁还是过于自大,身己身边的亲信几乎大半都被拿掉,他竟浑然不知。”
韩良臻眼角眉梢带着得意之色:“圣上虔心修道,太子殿下监国,乱臣贼子妄图颠覆正道,终会不得善终。我大越朝繁荣昌盛,只要一心追随沈大人的步伐,你我二人升迁指日可待。”
柚柠在府中安心养胎,正剥了一瓣橘子送到口中,亦兰拿了前院门房送来的拜帖,是提刑按察司府上派人送来的。
她扫了眼帖子,没有去接,示意亦兰将拜帖先放到桌上。想到了几个月前被她劝着回京的虞氏,看来外室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直到吃完了整颗橘子,才在召冬端来的铜盆里洗净了双手,拿软布擦干了又抹上了润手的香膏,这才将帖子展开。
略略看了一遍,果然是虞氏差人送来的,想要请她三日后在涧香阁品茶。
柚柠本想以有孕在身不方便外出为由拒绝,可一想到她到底还是师父的侄媳妇,而且自己在府里也闷了许久,的确有些憋闷,这才令亦兰去前面回了李家下人,答复会如约而至。
沈砚辞离开辽东之前,曾叫柚柠快些吩咐人去买几个丫头回来,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也不知道这几个丫头被杨婆子调教的怎么样了。
召冬帮衬着知春去准备亲事,眼下她跟前只有亦兰和卉儿伺候着,越发显得人手不足。
正思忖间,就听卉儿道:“夫人,杨嬷嬷带了五个小丫头过来了。”
不等卉儿,杨婆子自己撩了门帘子进来,她把名册双手奉到桌上:“夫人请过目,这是几个丫头的名册。”
五个小丫头身形瘦弱,一字排开,个个低眉顺眼,看上去倒是极有规矩的模样。
柚柠看了眼手中的名册,为首的丫头唤作吉良,她面容青涩,双手紧紧的攥着衣角,穿了件半新的素色袄子。
她身旁的吉平,身形瘦小,头发枯黄,不过梳得却很整齐。
另三个丫头,依次唤作秀香、秀巧和梦桂,俱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都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五个小丫头立刻抬头,但眼睛却不敢乱看,全都是垂眼盯着地面。
一个个长得既不娇妖也不难看,算是中规中矩,一看都是老实憨厚的性子。
柚柠心里对杨婆子亲自选的这几个丫头添了几分满意,令亦兰给每人都赏了荷包,又吩咐给他们先做两套衣裳换洗。
随口问了几句便指了吉良和吉平留在正院伺候,其她三个丫头让杨嬷嬷看着府中哪里还缺人手便安排过去。
小丫头握着沉甸甸的荷包,一个个脸上都显出了雀跃的神情,估摸着夫人打赏的银钱快赶上原先家中一个月的进项了。
几人退出去时,宁嬷嬷已经候在外面了,这一个多月以来,每日上午她都会过来陪柚柠到园子里去走一走。
两个人虽然相差些年纪,又有主仆之别,不过却是有些投缘的。
宁嬷嬷看似平凡,实则学识极为渊博,二人每每交谈,常常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便沉浸其中。
每每分别时,皆是意犹未尽。久而久之,柚柠愈发喜爱与她这般自在地闲聊。
天气一日暖过一日,起初枝头不过是星星点点,隐隐冒出一些嫩绿的小芽头。如今也在微风的轻轻吹拂下,怯生生地奋力舒展身姿。
两人在前面慢慢走着,亦兰带着小丫头吉良远远跟在后头。
柚柠与她说虞氏在三日后约她出门品茶之事,一来看在师父的份上不好驳她的面子,二来是自己也想出去走动走动。
宁嬷嬷点头,温言细语道:“夫人合该是多走动走动,到了生产那日,力气也足些,少受好些罪呢。您别看这走动是小事,作用可大着呢,指不定到时候小主子生得又快又顺,健健康康的。”
柚柠虽不懂这些,但也听得认真点头,忽听亦兰在后头喝道:“是谁鬼鬼祟祟的躲在树后头呢,还不快出来!”
树后那人慌里慌张的要跑又不敢跑,只得磨磨蹭蹭的闪出了身子,福了福身木着一张脸说道:“是我,是奴婢。”
亦兰快步上前,定睛一看便带了怒容:“三柱子!你躲在这里做什么?说!”
三柱子见到知春还存了几分惧怕,其他人并不与她有什么交道,现在知春不在府里,她整个人的胆子便大了几分。
瞧见亦兰仗着有夫人在身后撑腰,便对她横眉立目的,顿时就有些恼怒。
“什么做什么,我站在这里还不行吗?非要做什么才能站在这里吗!我不与你说,我要与夫人说话!”
柚柠扬了扬手,亦兰便退到了她的身后,她不紧不慢的问道:“你要说什么?”
三柱子虽然已经镇定了一些,仍不难看出她的惴惴不安,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们姐妹原先就是被送进来伺候巡抚大人的,花芙被要去了京城,只我一人留下。夫人如今身怀六甲,自是不能伺候大人,我是想问问夫人什么时候安排我去伺候大人?”
柚柠的蛾眉轻轻一蹙,她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能耐着性子听她说完这么些粗陋的无耻之词已是极限。
亦兰上前一步道:“夫人逛了这么久的园子,是不是有些累了?此事就交由奴婢来处理吧。”
柚柠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说道:“先掌她的嘴,什么我呀我的,分不清自己是主子还是奴婢吗。胆子不小,还敢来做我的主。”
亦兰应是,回头对吉良笑道:“吉良,你去前面知会杨嬷嬷,就说三柱子等不急的要伺候男人,夫人吩咐把她赶紧送到万嘉府知府牛格栋那里去!”
吉良点头,飞快的跑了,亦兰看着站在那里一脸呆滞的三柱子,她冷冷的笑了笑。然后对着自己的手掌吹了两口气,猛的一个大耳光甩了过去。
三柱子捂着脸,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嘴唇哆嗦着:“你敢打我?”
亦兰啐了一口:“不要脸的贱货,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还想要伺候大人!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