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虎想都没想,就钻进她怀里,从被子里抬出脸,“明天还要照样训练吗?”
“嗯。”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所以你要罚我。”林小虎控诉。
格夏垂眸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以后你会经受更加严格专业的训练,到时候你会知道,今天不过是开胃菜。”
林小虎今天好几次都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然而她说这还是开胃菜,顿时打了个寒颤。
格夏抱着怀里小小的人儿,“军事技能,战术策略,心理素质,这些,你都要学。”
林小虎隐隐好像明白了什么,可是想起其他学生都不需要学,只有自己,又莫名觉得有点不公平,撅着嘴说:“为什么只有我要学?因为我是你的孩子吗。”
“不,因为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林小虎眨眨眼睛。
格夏和他对视着,“而且你不想吗?你是一个人从很远的地方来到云城的,比那些孩子都见过更多东西,知道这片土地正在遭遇着什么,你自己不想学吗?”
林小虎张了张嘴,无声。
一路上颠沛流离,他见过很多残忍的场景,炮弹如雨点般落下,大地在轰鸣中颤抖,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鲜血和泪水。
所过的城镇皆成废墟,倒塌的房屋下不时传出微弱的呻吟和呼救,比他更小的孩子在废墟中哭泣,受伤的战士在血泊中挣扎,他们的伤口触目惊心,有的缺胳膊少腿……这些画面在他沿街乞讨的日子中,不断以噩梦的形式一遍遍重现着。
那真是太恐怖的一段日子了。
所以在得救之后,林小虎几乎是在麻痹自己一样不去回想,想做回从前快乐无忧的林小虎,可是有些东西早就变了,他自己不愿意承认,可格夏早已看透。
过往的经历在林小虎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格夏也不过是将尘蒙在他心里最深处的东西,重新唤醒,让它生根发芽。
过了一会儿,林小虎捏着小拳头,深呼口气,“我想学。”
下定决心的这一刻,胸口像是酝酿着无穷的力量,然而到第二天训练的时候,林小虎又是哭爹喊娘,泪眼汪汪地喊着:不练了,再也不练了!
格夏不像第一天那么冷酷,会把趴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小孩抱起来,用毛巾擦干他脸上的泪水和灰尘,摊开他的手心,对那些磨出血泡的地方轻轻呼气。
再喂给他一些茶水和香甜的点心,小孩很快重振旗鼓,从她腿上跳下来,气势汹汹地走向训练的地方。
“我可以!我能行!”
杜华清在格夏身边坐下,笑得无奈,眼里又有几分心疼,“他才八岁,这样逼着他做什么?反正天塌下来有你这个爹扛着,再说,你自己不心疼么。”
格夏看似坐在一旁看书,云淡风轻的,可只要林小虎训练的时候,眼睛就没有一刻从他身上移开过,看着小孩抱着那比他人还大的轮胎做体能训练,跌跌撞撞的,眉头偶尔会忍不住皱起。
格夏看了一眼杜华清,端起茶杯,漂亮的薄唇抿了抿杯沿,“我不能替他扛一辈子。”
杜华清摇头,“真看不懂你。”
格夏平时对林小虎的衣食住行,都是最高规格,即便手头拮据,林小虎穿的吃的都是最好的,平时一个严肃的老古板,却顶不住林小虎撒娇,林小虎伸手要抱他便抱,说两句软话,就能让格夏一脸无奈的答应他所有要求。
偏偏他又舍得让孩子吃这么大的苦头,难不成以后还要让孩子入军营,抗侵略者吗?
这天傍晚,格夏收到一封信,落款‘顾氏’,顾氏商行在云城一家独大,顾家也是云城首富。
格夏这就知道,外来者附身的主角要出场了。
顾意蕴是个十岁的孩子,比林小虎大两岁,出生在经商世家,却没有任何经商天赋。
将商业才能视为重中之重的顾家,本就有了一个各方面出类拔萃的长子,所以顾意蕴在顾家备受冷落。
此次,顾太太不惜斥下重金,将顾意蕴送到原主跟前,哪怕这一行为,可能会让她背负上驱使“走狗”的骂名,她也全然不顾。
毕竟,原主确有真才实学,无论是文学诗词,还是拳脚功夫,皆造诣不凡。
顾太太满心期望,顾意蕴能在原主教导下,学得一身过硬本领,以此作为安身立命的底气。
不过碍于原主的名声,顾家很低调,顾意蕴来这里读书的消息没有传出一点风声。
他来的这天,格夏特地给林小虎放了一天假,林小虎这段时间精神和身体双重压力下,早就疲惫不堪,立刻像被放出笼的快乐小狗,跑出去撒欢了。
然而还不到一个时辰,左唐脸色惨白地推开书房的门,“老师,大事不好,小虎被欺负了!”
不到片刻,林小虎就被人搀扶着出现在格夏视线中,走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小孩,此时脸色苍白,萎靡不振,额头被砸了个窟窿,半边脸都是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格夏脸色蓦地沉了下来,平时她虽然严肃,但从未给人过这种感觉,一股阴冷的气息在她周身流淌,令人仿佛被扼住喉咙,不由屏住呼吸。
杜华清硬着头皮说:“估摸着是几个小孩子在一块儿玩耍,没掌握好分寸,但我心里清楚,您向来对小虎呵护备至,容不得他受半点委屈,恐怕不会轻易饶过那些孩子,所以就把他们全带来了。”
格夏先蹲下来检查林小虎的伤势,头上的伤看着严重,但没伤到内里,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别怕。”
林小虎浓密的睫毛弱弱地抬起来,露出一双恹恹的眸子,小声喊:“爹爹,是我先动手的……”
…
格夏跟着杜华清去找罪魁祸首。
来到门口,就见两方人马正在起争执,罪魁祸首就是格夏上次见过的,欺负林小虎的那几个小孩,他们看起来稍有狼狈,不过并没有明显的皮外伤,几个大人将他们护在身后,看来是他们的家长。
只见那伙人气势汹汹地逼来,个个横眉竖目,满脸怒容,与之相对,堵在门口阻拦他们进入的一方,显得格外势单力薄,毕竟,阻拦者不过是几个孩子。
其中最大的也才十二三岁,和左唐年纪相仿。
私塾里总共就原主与杜华清两个大人,每逢遭遇类似今天这样的风波,就只能让这些尚还年幼的孩子冲在前头抵挡,总是令人心酸不已。
“这是云海私塾,你们不能随意乱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