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喜喜的一番话,让舒亮不由得端量起她来。
虽然已年过二十,但仍稚嫩的脸庞上有一种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刚才所言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被雕刻在岩石上一般,字字千钧。
“啾……啾啾啾……啾……”
一阵突兀的鸟鸣,柳喜喜抱紧姚月姚星往后撤去。
舒亮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他们几人便已被几十名闲王府侍卫团团围住。
柳喜喜将手中的孩子交给侍卫,然后看向舒亮,道,“你似乎对我刚才的话心存疑虑,不如我请你回通州府,好好看一看。”
“你,耍诈!”舒亮怒不可遏,欲要拔剑,然而知春的剑比他的更快,银光一闪,瞬间便抵在了他的咽喉处,“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我的剑,可没长眼睛。”
柳喜喜笑道,“兵不厌诈,何况,你又不是什么好人,我难道还要跟你讲坦荡吗?”
她轻轻一挥手,侍卫们便上前将邹氏兄弟绑了起来,又解开了姚氏姐妹的绳索。姚岚得了自由,急忙奔向两个孩子。鸣秋见场面已得到控制,提着药箱快步上前,仔细地检查着两个孩子的身体。
姚岚感激涕零,向着柳喜喜连连磕头,“感谢闲王的救命之恩,我等小民无以为报,若闲王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自当竭尽全力。”
姚岑也紧跟着上来磕头,但却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只是不时地用眼角余光瞥向邹氏兄弟。
柳喜喜亦是看向邹氏兄弟,她迈步走到邹秉学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邹……不,是叶氏,蓝。”他老实地回答道。
“叶蓝,盈风娇似火,夏叶绿如蓝。命有将尽时,情无终止日。”柳喜喜无奈笑了笑,吩咐道,“将他们押送回通州府,交与莫太守。”
待人都离去后,姜谙这才移步上前,他仔细地检查着柳喜喜是否受伤,眼眶泛红,“喜喜,你安然无恙便好。”
柳喜喜牵起姜谙的手,问道,“手心都是汗,可是太紧张了?我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
姜谙微微颔首,嗔道,“你知我的,这个改不了。”
“我自然知道,所以才将身家性命都压在了你身上,若没有你,我恐怕就得一命呜呼了。”柳喜喜故作夸张之态,引得姜谙不禁掩嘴轻笑。
鸣秋看过姚月姚星后,迅速配好药喂给两个孩子服下,又为姚岚姚岑两姐妹检查。
柳喜喜环顾四周,急切问道,“闻夏呢?”
姜谙道,“苏家公子循着蛛丝马迹,察觉闻夏姑娘并未与喜喜在一起,已经去寻了,目前尚不知晓情况如何。”
柳喜喜忙道,“速速返回去寻,她当时去了后院,并未与我在一块。”
知春应诺,调拨了一半的人手匆匆往回赶。
闻夏将贺连背至女娲庙,此时太守府的人也已经到了,正在处理庙堂中的尸体,闻夏见况,抽出一方手帕递给苏礼杭。
苏礼杭微怔,接过手帕系于面上,轻声道,“多谢。”
红晕在脸上散发着温热,苏礼杭在一侧扶着贺连,闻夏低声问道,“可有想好如何做了?”
“嗯?”苏礼杭看向闻夏,她的侧脸线条如行云流水般流畅,长睫卷翘,眼神异常坚定。
闻夏道,“若是遇到困难,就想想我。我虽能力平平,但脑子还算灵光。”
苏礼杭明白了闻夏的意思,道,“可是苏氏的事一旦败露,我将……”
“有我!”未等他把话说完,闻夏便接口道。
苏礼杭心底一片慌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正巧留守的副尉边飞看到了他们,过来将贺连接了过去,苏礼杭也跟着过去替贺连解毒,闻夏则走向莫诗成。
莫诗成赶忙向闻夏行礼,“下官见过闻侍读。”
闻夏道,“通州城出现了匪徒,莫太守,你该作何解释?”
莫诗成道,“经调查,这些人是长期盘踞在临江县的流寇,此地与临江县相邻,是下官的疏忽。”
闻夏道,“他们之中还有一名男子,此人较为高大,瘦尖脸,当时让他逃了,你们可有发现其踪迹?”
莫诗成道,“此人已被擒获。”
“哦?”闻夏倍感诧异,莫诗成已招呼人将男子押了上来,闻夏定睛一看,果然是那个男匪。
他看到闻夏,满脸谄媚,道,“官家,我好心让你们进庙歇息,我可没有干坏事,平白无故抓我作甚?”
闻夏看向莫诗成,问道,“你是从何处抓到他的,为何要抓他?”
莫诗成道,“此人是在附近山里搜寻到的,问什么都答不上来,想必是在窥视这女娲庙的情形,才迟迟没有离开。”
男匪道,“我一个男子怎么会是匪徒?官家可不要冤枉好人啊。”
“冤枉?”闻夏手腕一抖,剑花挽起,直指男匪,道,“这剑你可认得?”
面对近在咫尺的锋利剑刃,男匪的气势瞬间蔫了近半,仍嘴硬道,“你说这剑是我的,就是我的吗?”
闻夏淡笑,将剑递给莫诗成,道,“莫太守,核对一下剑柄上的指纹,便知是不是他的。”
男匪闻言,问道,“什么指纹?那是什么!”
闻夏解释道,“每个人的手指上都有着独一无二的纹路,你这剑柄光滑如镜,上头残留着不少你的指痕,而我与你拿剑的方式迥异,并未将你的指纹完全覆盖,只需稍加核对,便能知晓我是否冤枉了你。”
男匪听闻夏道完,顿时哑了火,呆怔了片刻,又忙道,“官家,我真是无辜的,是前段时间,一个头戴斗笠遮脸的男子找到我们山寨,声称有一笔惊天大买卖,我们才来的通州。”
有莫诗成这位通州府的太守在此,闻夏不宜插手管事,以免有越俎代庖之嫌,但她又不能离开,毕竟此事关乎王爷,她理应了解其中的来龙去脉。
莫诗成当即召来记事,男匪便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
舒亮来到山寨,宣称有一笔大买卖,只要能将人擒获,便有千两银钱的酬劳,而光是定金就付了整整十吊钱。当时临江县正遭受洪灾肆虐,他们被困在山上,入不敷出,如今有这送上门的买卖,自然是欣然应允。
而对于舒亮要他们抓的人,他们心知肚明,乃是圣上的第五女闲王柳喜喜。然而,千两银钱的诱惑实在是难以抵挡,况且只是帮忙捉住闲王,后续的事情一概与他们无关。他们在女娲庙苦苦等待了五日,才有舒亮的人来接头。那人一来,便要求将他五花大绑,藏匿在案台后面的角落里,还告诉她,人一会就到。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柳喜喜等人就来了。
男匪战战兢兢地望向闻夏,怯怯地说道,“后面的事情她都知道了。”
闻夏沉凝片刻,缓声道,“我察觉这人行为诡异,便前往后院查探,期间与他过了几招,等回到此处时,那些匪徒们已经全部命丧于此,王爷也不知所踪。”
莫诗成示意将男匪带下去,而后问道,“闻侍读背回来的那个人可是舒亮的人?”
“正是!中了蛇毒,现在正由我闲王府的大夫全力医治,若没有了问题,莫太守可以随时带走。”闻夏应道。
莫诗成的目光落在蒙着脸的苏礼杭身上,又道,“闻侍读,与你一道同来的,可是苏家公子礼杭?”
闻夏的眉头微微抖动了一下,面色平静地回道,“莫太守是否对我闲王府的人过于关心了?”
莫诗成笑道,“闲王府能与闻侍读佩戴相同玉佩的又岂是普通人物?我若没有猜错,那是闻氏的传家之玉吧?一分为二,下官要恭喜闻侍卫,得一称心男子相伴。”
闻夏轻笑,“莫太守,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此前我闲王府宁司元遇袭,贼人洛伯至今还未抓获,如今又出现了匪徒绑架王爷一事,你身为太守,难道也想学前任府尹魏轸那套不作为的作派?”
“通州事务繁忙,又何止闲王府这两件,洛伯已经有了消息,就是不知,闻侍读可愿让我前去抓捕。”莫诗成说这话时,目光移向了苏礼杭。
洛伯能够从知春的手中逃脱,不外乎有人在背后接应,而这个接应之人,莫诗成其实早已了然于胸。她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她还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她舅舅莫钧的亲孙子苏礼杭,岂能轻易地就让苏氏给毁了。
三十八年前,舅舅离奇身亡,母亲莫兰机便一直对苏继先心存怀疑,只是一直苦于没有证据。直到近两年,苏继先才渐渐露出一些蛛丝马迹。
莫兰机成为莫氏家主后,便与苏氏渐疏了往来,因为她无法为自己的哥哥莫钧讨回公道,只能常常到庙中烧香,以慰藉哥哥的在天之灵。莫诗成从一个小小的官员一路晋升至太守,着实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她完全掌控通州,也不过是近几年的事情。
圣上曾经三次诏她入京中,她却选择留在了通州,就是为了查明当年之事的真相。然而,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想要查寻真相谈何容易,更何况苏继先是个做事干净利落的人,那些对她不利的人,最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或许,苏礼杭知道一些苏氏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