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混乱平息,现场已是一片狼藉。
原本熙熙攘攘的游客,如今已作鸟兽散,伊蒙抬手甩了甩匕首上的鲜血,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满是无奈,总感觉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发生混乱,他们今天原本真的只是来打探消息顺便放松一下的。
在他们身后,马戏团团长卢克修斯身姿傲然,缓缓走来。
她身着华服,黑色羽毛装饰微微晃动,紫色的皮肤在光影交错中,锐利的眼神审视着眼前的狼藉。
她微微挑眉,语调中夹杂着烦躁与不屑:“天啊,尖叫的孩子,流血的尸体——可惜,今天甚至还不是我的生日。”
顿了顿,她又轻蔑地补充,“我本以为至上真神不敢插手我的马戏团,没想到竟派出这么个难看的冒牌德里波斯,实在是失礼。”
卡菈克满脸疑惑,忍不住开口:“你看起来并不怎么忧心?”
眼前的团长淡定自若,仿佛对员工的更替和客人的逃离毫不在意。
卢克修斯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带着几分不羁:“当你经营着一个汇聚乌合之众与恶棍流氓的跨位面马戏团,就没什么能轻易让你烦恼。不过,员工确实不能再这样损失下去了——葬礼开销太大。”
她的目光在伊蒙等人身上转了转,最终也只是轻飘飘说了句,“我打算把马戏团搬走,你们也该离开了。”
其实她原本想让伊蒙等人帮她寻找一下德里波斯的,哪怕是尸块也行,毕竟她是一个亡灵法师,她喜欢挑战,不过想着博德之门最近的混乱,她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不远处就是慈爱神殿,它静立在葱茏绿意之中,古朴的石质建筑尽显岁月沧桑。
神殿两侧,雕刻的石像形态肃穆,身披长袍,双臂舒展,似在给予世人庇护。
门口悬挂着旗帜,上面是被红绳捆绑的双手,微风拂过,猎猎作响,红底白纹的图案在阳光下闪烁,为这座古老的神殿增添了几分神秘而神圣的氛围。
那是受难之神伊尔梅斯特的圣辉。
令人费解的是,今天并非休息日,慈爱神殿却闭门谢客。
盖尔说起昨天路过时神殿就已经关闭,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他也不清楚。
伊蒙本打算带领众人入内一探究竟,却冷不防被阿斯代伦一把拽住尾巴。
他扭头满脸疑惑:“怎么了?”
他留意到阿斯代伦神情紧张,面露异样,于是便示意盖尔和卡菈克先进去打听情况,自己则随着阿斯代伦前行。
他好像在跟踪什么人。
伊蒙很快就发现了他们前方被跟踪的目标——那男人的穿着打扮,让伊蒙瞬间联想到曾在鬼婆处见过的古尔猎人。
两人一路跟随,很快来到一片开阔的空地。
空地上,简易的帐篷随意搭建着,篝火正熊熊燃烧,在白日里带来无尽燥热。烈日高悬,炙烤着大地,扭曲的热流在荒芜的旷野上翻滚涌动。
一个女人静静地跪在篝火前,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虔诚地祭奠着什么。
那是古尔人的葬礼,这位领导者模样的女人正在焚烧逝者的所有物。
伊蒙拉住看得入神的阿斯代伦,锋利的匕首已经握在了手中,他看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十几个同样装束的古尔人冷笑一声,果然是诱饵。
某人还一钓就跟着走。
他看着发现自己被包围后下意识向自己缩了缩的阿斯代伦,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怪不得当初会死在古尔人手里呢。
乌玛,也就是这群古尔人的首领,抬头看向自己眼前这个看起来过得还不错的衍体,眼中闪过恨意和寒光,锐利的眼光将阿斯代伦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像是在盘算着该怎么处理这个该死的小偷。
他们的孩子,古尔人的未来,都在不久前被这个该死的家伙拐走了!如果不报仇,他们怎么可能心安。
之前的族人久久没能带回消息,本以为他们从此就要失去这个衍体的踪迹,没想到这个衍体居然又重新回到了博德之门,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便派出人去引诱——那个衍体最熟悉这招了不是吗?
本来乌玛的打算是将这个衍体小偷活捉后让他带路进入扎尔宅邸,救出孩子(哪怕是尸体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之后再狠狠折磨这个该死的小偷,但没想到,他居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乌玛的视线看向伊蒙,马戏团的情况也被手下汇报给了她,初步估计了伊蒙的战力后,乌玛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原本的恨意全部压在了心底。
“呵,还真是稀客,一个棘手的衍体竟在这烈日下送上门来,我们可盼了你许久。”虽然已经决定放弃之前绑架威胁那一套,可乌玛还是觉得愤怒,这个该死的衍体哪怕流落在外也能给自己寻找到一个好的依靠?
看他的样子,居然像是半点苦都没吃到,想到自己那些恐怕在扎尔宅邸饱受折磨的孩子,乌玛就觉得心在滴血,说话也没忍住有些讽刺。
伊蒙挑眉,粗长的尾巴环绕在阿斯代伦身侧,锋利的鳞片全部炸开,释放出有力的威胁,让悄悄摸到他们身后的古尔人都忌惮的不敢上前。
“有什么事吗?”伊蒙冷冷地开口,他一点儿都不介意在这里大开杀戒,正好刚刚在马戏团他一点都没打够。
乌玛轻轻扬起下巴,对伊蒙的威胁没有丝毫惧怕,冷笑一声道:“有事吗?哼,当然有事!你的这位朋友,上次与我们碰面时,可干了一件‘大事’,他偷走了我们营地里的孩子!那些孩子,是我们整个部族的希望,是我们的未来!我们只是盼着能与他好好聊聊。”
伊蒙感受到周围剑拔弩张的气氛,周身的魔力瞬间翻涌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武器,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已然摆出了随时开打的架势。
乌玛见状赶忙向前一步,抬起手掌,做出一个制止的手势,同时高声喊道:“停!我们并不想与你们起冲突。”
她的声音坚定且有力,随后,她将目光从伊蒙身上移开,转而紧紧地盯着阿斯代伦,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探究缓缓问道:“衍体,我心中有个疑问。告诉我,你当真已经摆脱了你的主人?你真的打破了那束缚你们的邪恶法术了吗?”
阿斯代伦微微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支吾着说道:“呃,我觉得……算是吧?这其中的缘由,说来话长。”
伊蒙眉头紧皱,声音冰冷异常:“他叫阿斯代伦,还有,他自由与否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乌玛并没有去看伊蒙,她的目光始终紧锁着阿斯代伦,语气沉重:“与你这位朋友偷走的人息息相关,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是我们整个部族的希望。”
“我们曾在黎明时分,倾尽全力攻打卡扎多尔的宫殿,试图救出孩子们,可那宫殿的防御固若金汤,我们无功而返。”她的声音中满是疲惫与沉重,“但倘若让卡扎多尔以为能操控的衍体靠近,情况或许会大不相同,他很可能会放下戒备,敞开大门迎接。”
“而一旦你能进入,便能完成我们无法做到的事,拯救那些被你卷入噩运的无辜孩子。”她看向阿斯代伦,其实她也在赌,赌这个衍体还有最后的良知,她心中没底,但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阿斯代伦听闻,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他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你根本不了解卡扎多尔,那家伙冷酷无情,手段狠辣至极。你想让我去救你们的孩子,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们早就死了!”
他舔了舔嘴角,手下意识地搭上伊蒙的尾巴——过去他其实不会去找那些孩子当做猎物的,他们太小了,拐带起来也麻烦,还不如他跑一趟酒吧勾勾手就能完成当日的任务。
可问题是那段时间卡扎多尔突然提高了要求,他像是不满阿斯代伦和他的兄弟姐妹的速度,开始频繁要求更多更多的猎物,阿斯代伦这才把目标瞄到了这些古尔人孩子的身上——阿斯代伦和他们也是老仇人了,当时他不过纠结片刻就带着糖果去了,终究还是他自己更重要,他可不想被卡扎多尔再塞进棺材里。
只是,当旧事重提,面对这些孩子的长辈,他确实是有些心虚的。
乌玛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同腊月的寒霜,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若我们的孩子真的不在了,我们定要与卡扎多尔血债血偿!衍体——阿斯代伦,你应该能明白我们的决心。”
“你这一生,沾满了鲜血,在暴力与罪恶中沉沦。你夺走无辜的生命,破坏无数家庭的幸福,制造的伤痛难以估量。即便你现在有所行动,也无法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
阿斯代伦闻言一愣,被乌玛这话给气笑了,他果然和古尔人不对付,当年是,现在也一样,他冷笑道:“你这是在请求我,还是在讽刺我?恕我直言,你失败得很彻底。”
乌玛脸色不变,眼神中却流露出痛苦和一丝哀求,缓缓说道:“但这或许是一个开始,一个让你寻求救赎的契机。请,现在只有你能进入扎尔的宅邸,带回我们的孩子,哪怕是尸体。”
阿斯代伦抿了抿唇,心中五味杂陈,对古尔人他有着本能的厌恶,但那挥之不去的愧疚感,又让他无法轻易拒绝。
伊蒙看向阿斯代伦,见他神情有所动摇,原本紧绷的身躯也开始放松,他并没有出声打扰,而是把一切都交给阿斯代伦抉择。
“哪怕是尸体?”沉默半晌,阿斯代伦开口问道。
“哪怕是尸体。”
“如果他们也和我一样被变成衍体了呢?”哪怕是这样也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那群孩子还能跑能说话的。
乌玛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深吸一口气,“哪怕他们变成衍体也行,我们会带着我们的孩子前往幽暗地域,只要你能带回他们。”
“我答应你,”阿斯代伦目光直视古尔人首领,“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帮我们弄到下城区的通行证,我得和我的同伴一起去才能有更大几率带回你们的孩子,想必这对于你们古尔猎人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最终达成了协议,古尔人会在戈塔什的典礼前将通行证送过来,阿斯代伦也会尽快前往卡扎多尔的宅邸。
“你还好吗?”离开古尔人的营地后阿斯代伦就一直闷闷不乐的,这让伊蒙有些担忧。
“我?我没事亲爱的,”阿斯代伦随口说道,看到伊蒙明显不信的神色,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真的亲爱的,我没事。回到博德之门前我就知道了,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往一定会立刻重新找上我,哦对了,我已经见过你的家人了,或许马上你就要见到我的家人了也不一定。”
伊蒙挑眉,来了点兴趣,阿斯代伦就当闲聊开始和他说起自己的兄弟姐妹。
“大概等我们进了飞龙关你就有机会见到他们了,那是我们能离开的最远距离。”
“达利瑞亚,一个还算不错的姑娘,她也是白发,当然了肯定没我好看,我一般叫她达尔......”
“帕莱——算了,是个傻子,没什么好说的。”
“利昂...啧......”
阿斯代伦一路上吐槽着自己那些兄弟姐妹,时间就在这轻松又略带调侃的氛围中悄然流逝。
当他们返回慈爱神殿前,映入眼帘的是盖尔和卡菈克并肩坐在路边的身影,两人手中都拿着笔记本,似乎正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阿斯代伦走上前,率先开口问道:“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盖尔抬起头神情略显严肃:“神殿里出了桩凶杀案,神父惨遭杀害。调查员认定是难民布里格所为,可神殿里的牧师却并不认同。我用‘与死者交谈’的法术和神父聊过,他只记得凶手身着红衣。”
伊蒙微微皱眉,语气中透着一丝焦急:“我们恐怕没那么多时间去掺和这起凶杀案。”
“话虽如此,可要是接下这个案子,我们就能从调查员那里拿到通行证。”盖尔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伊蒙沉默,最终还是点点头,伸手接过盖尔的笔记本,目光迅速扫向上面记录的线索,他们需要抓紧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