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微拂,庭院里的桂花飘落几星,石桌上摆着热茶、糖炒栗子和几样精致点心。
周谨言正襟危坐,指尖摩挲茶盏,目光不时瞥向身旁的贺思甜。
贺思甜裹着杏色披风,手里端着一碟栗子南瓜蛋糕,舀起一勺递到周谨言嘴边。
“尝尝我新研发的甜点,这个卖得可好了。”
周谨言不喜甜食,但是她递过来的,他一脸平静把蛋糕全部吃完。
周慎行懒散地靠在藤椅上,嘴角带笑。
于知乐捏着一颗栗子,直接塞进他嘴里。
“好吃吗?你没吃过的新品,现炒的栗子,加了蜂蜜。”
周慎行咬住栗子,舌尖故意擦过她的指尖,笑眯眯道:“知知的栗子真是甜到人心坎里了,离开这两月,我可惦记你做的炸鸡了。”
于知乐轻哼一声,却掩不住得意:“少贫嘴!快说正事,你们到底怎么端掉七绝门的?”
贺思甜也凑近周谨言,扯了扯他的袖子:“对呀,我也很好奇。”
她捧着一颗刚剥好的栗子,眼睛亮晶晶地等着听故事。
于知乐往嘴里丢了一颗栗子,期待地眨眨眼。
周慎行得意地一扬下巴:“那当然是我哥——”
周谨言抬手往他脑袋上一按,把后面自夸的话按了回去。
他放下茶盏,语气平静:“其实没那么复杂,七绝门的杀手,四成是亡命之徒,六成却是被毒药控制的可怜人。”
“杀手每月必须服用解药,否则会毒发身亡,故而不敢叛逃。”
他指尖摩挲着杯沿,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阳光的映照下,微微有些透明,十指指尖微粉,修剪整齐的粉色指甲盖闪着莹润的光。
贺思甜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所想之事昭然若揭。
周谨言眉梢一挑,脸上笑意染上几分无奈,主动把手递过去给她把玩。
贺思甜弯了弯唇,抓住他的手反复翻看。
手指又白又长,每一处都长到她心巴上了。
虽然她不是手控,但是这般好看的手,谁能抵挡得住?
周谨言微侧着头,垂眸看着动来动去的小脑袋,薄唇挑着浅浅的弧度。
他很喜欢她的主动亲近。
玩得这么开心,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长了一副好皮囊?
他无声笑了下,抬手替她拂去头顶的桂花。
“怎么不说了?”
贺思甜捏着他的指节,嗓音里的笑意懒悠悠的。
周谨言抬手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这才继续讲述。
“我派人暗中接触那些被迫的杀手,承诺提供真正的解药。”
贺思甜揉捏他手指的动作一顿,瞪大眼睛:“就这么简单?只凭三言两语,他们就信了?”
周慎行接话道:“当然不是!我哥专门挑了几个临近毒发之日的杀手,等他们服用过解药,毒发之时真的不疼了,消息自然就传开了。”
在这期间,血翎的铁链还捆过几个想告密的叛徒。
周谨言唇角微扬:“策反的内部杀手在行动当夜,直接打开了总坛的大门机关,巡夜的故意走错路线。”
他轻描淡写地抿了口茶。
“人心若散,再坚固的堡垒也会崩塌。”
“所谓铜墙铁壁——”
贺思甜突然接话,眼睛亮得惊人。
“从里面破开,只需一推即可。”
周谨言说完,看了眼周慎行。
周慎行接过话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最精彩的是最后那夜,我假装毒发吐血,吓得几个杀手立刻倒戈,生怕自己也会毒发。”
“七绝门覆灭后,有个少年杀手哭得稀里哗啦,说终于能回家种田了,哈哈哈……”
这个杀手平日里就爱捣鼓些花花草草,院子里种满了各色蔬菜。
少年杀手有一个死对头,为了报复他,养了一堆鸡,这些鸡经常偷吃他的菜。
鸡吃菜,他吃鸡。
长此以往,两人的梁子越结越深,一碰面就势同水火,打得不可开交。
偏偏两人武功不相上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明面上搞不定对方,只能暗地里搞点阴招。
周慎行越想越好笑。
那两人简直是组织里的显眼包,天天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吵大闹。
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每次打架双方都留了手。
颇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更巧合的是,两人一个姓蔡,一个姓姬。
他把玩着一支墨玉短笛,突然冲于知乐挑眉:“你送我的这只噬心笛可真是好东西。”
手腕一翻,笛子在指间旋出流光。
“驭影吹了半曲《断魂》,那群杀手就捂着耳朵满地打滚。”
“有人受不了。”他忽然压低嗓音,模仿当时场景,“直接拿头撞树,‘咚’地一声。”
“哈哈哈,太解气了!”
那群人追杀他们的时候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狼狈。
秋风骤起,于知乐的裙角与周慎行的衣摆缠在一处。
石桌下,他的手悄悄覆上她的指尖:“等我练一练,下次我吹《凤求凰》给你听。”
于知乐耳根有些热,言不由衷:“谁要听!”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奇道:“对了,跟你们一起离开的暗卫都平安回来了吗?”
周慎行咬着栗子的动作一顿,眼神倏地暗下来。
他慢条斯理咽下栗肉,玉笛在掌心轻轻一敲。
“多亏了你的护身符,他们一个不落的回来了。”
他突然倾身逼近于知乐,指尖勾住她腰间系带轻轻一扯。
“我回来这么久了,你关心别人,不关心我?”
话语里的酸味几乎漫到桂花树上。
于知乐手指绕着一缕青丝,悠然自得地转了一圈,双眸明艳冲他狡点一笑。
“大醋缸,谁让你一回来就折腾我,我看你好得很!”
周慎行瘪着嘴。
他不好,一点都不好。
一回来就得洗冷水澡。
于知乐忽然扭头盯着贺思甜:“宝,你裹个披风干什么?受凉了吗?”
贺思甜捏紧衣角,羞涩一笑:“起秋风了,有点冷。”
说完,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周谨言。
讨厌,非得在锁骨处画花,就不能换个地方吗?
周谨言接收到她的眼神,低眸轻笑。
……
下午,四人准备去丞相府报平安。
朱漆大门外,老夫人一袭绛紫锦袍,银发用一根檀木簪松松挽着,拄着拐杖等在门口。
身后老丞相板着脸捋胡子,腰间玉带钩因频繁踱步叮当作响。
“来了!”老丞相突然按住老夫人肩膀,自己先红了眼眶,“那俩臭小子的马蹄声,老夫隔着三条街都听得见!”
周谨言勒马停稳,转身去扶马车上的贺思甜。
老夫人颤巍巍上前,一把抓住周谨言的手,又连忙去摸周慎行的脸,似乎在确认他们真的完好无损。
“回来了,都回来了就好。”
于知乐站在一旁,眼眶微热。
正欲悄然后退半步,却被老夫人一把拉住,温热的手紧紧攥着她:“小乐也是,瘦了!”
老丞相重重咳嗽一声:“先进府,陛下赏的雪芽茶要凉了。”
一行人于正厅落座,周慎行边喝茶边叙说着外出所遇之事。
得知女儿之仇已报,老夫人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手里攥着块绣了松鹤的帕子,时不时擦擦眼角。
宋明堂左看右看,忽然眼睛一亮:“既然大仇已报,那你们……”
“什么时候把亲事定下来?”
于知乐刚入口的茶差点喷出来。
贺思甜耳尖微红,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声如蚊蚋:“我们……还没想好。”
周谨言倒是镇定,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背,眼底漾开一丝笑意:“我听她的。”
老夫人立刻破涕为笑:“哎呦~老身得提前给你们选好黄道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