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轩里,张姨娘一夜之间失去了养尊处优的权利,所有事情都要亲力亲为了。
她的左膀右臂肖妈妈也被送往了城外的庄子上。
她攀起衣袖,摇摇晃晃地将水桶从井里摇上来,伸出洁白细嫩的双手将水桶抬起来倒进了洗衣盆里。
再拿起皂粉盒子往盆里倒皂粉,因为刚刚提水太过用力,手指变得有些发抖,咚的一声皂粉盒子整个掉进了洗衣盆里。
她忙俯下身来将盒子捡起来,一盒皂粉全部在瞬间融化。
这意味着她需要打更多的水才能涤清衣服上的泡沫,可是她的手才打了一桶水就已经快要破皮了……
她气得将盒子猛地摔在地上。
“杀千刀的万两黄金,败家玩意,害得我这么惨,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一边骂着一边用那双被井绳勒得红欲滴血的手开始搓着衣服。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姨娘,我来吧?”
一道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张姨娘回头一看,是竹花。
“是你?你不是在败家……在大奶奶身边伺候吗,来我这里做什么?”
竹花将她扶起来,坐下来熟练地将衣服在搓衣板上搓了起来。
道:“大奶奶今日和大爷一道出去了,刚好我上午没事做,就想着来帮帮你。”
张姨娘轻轻吹着自己红红的手:“我现在是墙倒众人推,连自己院里以前的丫鬟都不理我了,你还来帮我,你不会是有什么目的吧?”
竹花道:“我能有什么目的呢?除了看望您,还有几句话想和您说说罢了。”
张姨娘揉着自己的手,睥睨道:“你有话要跟我说?”
“是啊,姨娘您上回暗中派人换药被禁足,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怎么又招惹上了我们大奶奶?以她的聪明机智,您还是省省吧,安分些。”
张姨娘道:“你既是她的人,哪来这么好心来对我献殷勤?”
竹花拧了一件衣服放在了一边继续搓起了另外一件:“当初是二爷将我指给大奶奶身边的,我一直记着这份恩情,不忍看到您的荒唐行径连累二爷脸上无光罢了。”
张姨娘眼睛一亮:“骁儿?”
竹花继续说:“上回换药那么大的事情,夫人最后不也原谅您了吗?所以这次的事情,只要您真心实意悔过,过段时日,夫人气消了,说不好就将院里的人重新调回来了呢!”
张姨娘若有所思:“等夫人气消,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哎,要是老爷快点醒来就好了。”
说着说着就开始牵起袖子抹起泪来。
竹花道:“老爷的情况您也知道,能留着一口气已经是不错了,所以您还是把希望寄托在夫人身上吧,安分守己,诚心悔悟!”
张姨娘翻了个白眼:“到底是谁不安分?我这次只不过是运气不好,着了人家的道,那败家……”
张姨娘意识到竹花是苏韫晴的贴身丫鬟,咒骂的话立马咽了回去。
竹花已经搓好了衣服,盆里满盆的泡沫却已经漫上了她的衣袖。
她将脏水倒掉麻利的钩上水桶打水。
满地的泡沫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七彩光泽。
“姨娘,您只要不主动去招惹大奶奶,等一段时间,我让她去夫人那替您求个情,这事也就过去了,所以,想不想好过,全在您自己。”
张姨娘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好的!”
跟她一个丫鬟扯那么多也没用。
因为泡沫太多,竹花足足打了十几桶水才将她这几件衣服清洗干净。
而她自从成了苏韫晴的贴身丫鬟以后,就再也没做过这种粗活了。
十几桶水打下来,几件衣服搓下来,已是满手通红,指头都不能曲张了。
她轻轻捏着自己的手指出了玲珑轩,四下张望了一番,想着还是赶紧回去最好别让人看见。
却不想没走几步迎面却撞上一个人。
竹花低头抿唇,垂下眼睑:“二爷!”
“竹花,你到姨娘院里做什么?”
“我……”一听见他的声音她便涨红了脸:“我来看看张姨娘是否需要帮忙。”
“她被夫人处罚是罪有应得,你还来帮她做什么?”
“我……二爷,大奶奶就要回来了,我先走了!”
程骁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竹花紧抿着唇想要将手抽挣脱出来,可是程骁却握得更紧,她的那点力气根本就微乎其微。
“二爷,您快放手,叫人看见!”
程骁没理会她的恳求,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指尖。
竹花触电一般睫毛一颤。
程骁的手却像突然炸开一样放开了她。
看着竹花握住被他捏痛了的手腕红着脸跑开,程骁勾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自家的跟踪者没有了,可是在外面的时候,苏韫晴仍然能感应到身后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在紧盯着自己。
她知道那是田佑光的人。
田佑光一定很好奇她会将他的罪证放在哪里,所以那日谈话他说的不与她作难只是权宜之计,想先稳住她而已。
花迎柳和花大奶奶是她入京后接近张怀旦的重要媒介,所以花迎柳也万万不能在田佑光手里出事。
花迎柳最起码在孩子出生前是安全的。
但她就不一定了,田佑光一定在想尽一切办法来破解她设下的这道难题。
因为她让人前往田佑光元配和私生子的住所查看时,得知他已经将他们转移了。
找不到这两个人,即意味着没有铁证,那么只要他矢口否认,这件事实就很容易被推翻。
虽然他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但这种出门就被人盯上的感觉实在让人很不爽快。
就像今日,她跟随程骥一起为杜老板饯行,在涔州最好的酒楼里陪杜老板吃了一顿饭,而田佑光的眼线就在包间外面的大厅里。
杜老板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若是田佑光知道他们之间准备合作,说不好田佑光还会将怀疑的目光锁定在杜老板身上。
她需要进京,杜老板和花迎柳同样重要。
田佑光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可以抛妻弃子的人,对他一往情深,为他怀孕生子的枕边人也只是他向上爬的垫脚石,还有什么事情他做不出来呢?
这样一想,苏韫晴不禁脊背发寒。
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那母子二人。
如果可以,尽快找机会除掉田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