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邓定国怎么磨蹭,一百吨货就摆在那里,总有验完的时候。期间从来没有人催促过邓定国,陈雪华虽然不怎么搭理他,但面子上还算过得去,午饭甚至从食堂给他们带了盒饭吃。
律师早在他们决定逐一验货的时候就走了,两个保镖受雇于人,不得不跟着邓定国干苦力。三个人直干到傍晚,亚瑟那里终于来了最后的消息:“先收下五十吨。”
跟邓定国料想的一样,这是目前对他们来说最恰当的及时止损方式。
厂长办公室里,贺兰捧着一碗中药汤,皱眉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听到邓定国说经他抽检合格,准备将货全部运走的时候,她瞥了对方一眼,道:“合同上有明文规定,我这里交货的同时后续的尾款会打过来,不知道邓先生准备什么时候打那四十万的尾款呢?”
邓定国信誓旦旦道:“货到高雄码头我们总部会立刻付尾款。”
贺兰缓缓摇头,“好像不对吧?合同上说的是交货的同时打尾款,邓先生,空手套白狼在我这里可行不通。”
邓定国:“怎么是空手套白狼呢?贺厂长别忘了我可是付过百分之五十定金的。”
贺兰放下药碗,道:“所以我三天前才说你要么就拿走五十吨货,要么就白送给我四十万元人民币,我是绝对不可能给你一百吨货的,除非你立刻拿来四十万尾款。”
邓定国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他装模作样思考一会儿,仿佛做了什么难以割舍的决定一般,说道:“好吧,那就按照贺厂长所言,我这次先带走五十吨货。”
贺兰朝他戏谑地瞥去,问道:“这么重要的事,邓先生不用请示一下总部吗?”
邓定国:“不必,总部已经给我随机应变的权利。”
看他装腔作势贺兰的心里乐开了花,故意逗弄道:“好,不过运输问题就要你自己解决了。”
邓定国哪里敢用汝辉的运输车,不怕被发现这批货最终进了鼎誉国际的口袋吗?于是他继续扭捏作态道:“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要去哪里找运输车?唉,不过也是我的过错,事先得罪了贺厂长,也罢,我的错误我自己来买单。”
乘着夜色,陈雪华安排工人将五十吨货过了地磅,交给邓定国签字确认。
邓定国白天的时候没将陈雪华这枚即将流离失所的小虾米放在眼里,夜里一败涂地的时候才想起来跟人打好关系。重新端起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孔,他语带温柔地说道:“几天不见,陈小姐越发光彩照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请你去喝杯咖啡。”
陈雪华一声嗤笑,道:“那玩意儿比我们厂长的中药汤还难喝,谁稀罕。”
邓定国险些咬断后槽牙,忍气吞声道:“既然陈小姐不喜欢咖啡,喝茶也是可以的。”
陈雪华将他签过字的确认单一把抢过来抱在怀里,扯起一脸假笑,模仿邓定国的口音说道:“邓先生可能听不懂我的中国话,我不妨说的再明白一点,我不是讨厌咖啡喜欢茶,我是单纯讨厌你。”
话毕陈雪华转身就走,边走边在心里暗骂:妈了个蛋的死娘娘腔!害老娘会错意白白欢喜一场,要不是贺兰言之凿凿说你肯定是骗子,老娘还以为自己要梅开二度!早知道上次去逛街的时候就该一脚把你踹公共厕所的粪坑里。
回到办公室贺兰对她的恩怨分明大失所望,说道:“美人计不分男女,人家能用你也能用啊。”
陈雪华抖落一地鸡皮疙瘩,道:“饶了我吧,不知道实情的时候也就算了,我可没那个本事知道了还陪他演戏。再说我爹妈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让他们发现我跟人出双入对那还得了?”
陈雪华上头有两个哥哥,二哥在外地定居工作,大哥大嫂因为陈雪华离婚的事跟父母合不来,目前基本已经处于断绝往来的状态。陈雪华去成都后她父母担心没人养老,于是又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抓住一切机会想把她骗回家招一个上门女婿,还放话说陈雪华如果再嫁他们就一起在门框上吊死。
把陈雪华逼得从大年初一就开始在厂里住宿舍,说什么也不肯回家。这次是因为贺兰出了意外,厂里需要人帮忙所以她才多留了一段时间,否则她早早就回成都去了。
没想到贺兰听到她父母的丑态不仅没有退缩,反倒起了兴趣,“那不是更好吗?你父母一登场这戏就更真了,不怕叫邓定国看破。”
陈雪华有些搞不明白,“你到底想搞什么呀?”
贺兰一口将凉透的药汤喝干,苦得她急忙含了一块糖在嘴里,口齿不清地说:“不管是谁,敢给我设套就要做好被我反将一军的准备,我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陈雪华貌似有些后悔,说道:“你早不跟我说,早说的话我准备准备也不是不行。”
贺兰摆摆手,“算了吧,我怕你假戏真做。”
“什么叫‘假戏真做’?!”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陈雪华义愤填膺道:“成都大把的人追我,我能看上一个诈骗犯吗?”
“既然追你的人这么多,有你喜欢的吗?”贺兰在糖罐子里挑挑拣拣,挑出一颗酒心巧克力一脸惊喜地放进嘴里,“有就相处看看,恋爱可以多谈,结婚必须慎重。”
话音刚落陈进峰推门进来,抢过贺兰办公桌上的糖罐皱眉问道:“哪儿来的糖?谢益清给你的?”
谢益清及时从门外冒出头来,不愿意承受不白之冤,“不是我,她自己偷的。”
说罢他作势要搜身,贺兰嘎嘣一下咬碎酒心巧克力,摊开手掌对面前两人说道:“没了,真没了,我就吃了一颗酒心巧克力,不信你们问雪华。”
两个大男人同时看过来,陈雪华弱弱地举起右手:“我作证。”
陈进峰低头将糖罐盖子拧紧,轻飘飘说道:“你发誓说假话这辈子嫁不出去。”
陈雪华迅速放下右手,及时坦白从宽:“之前她还吃了一颗橘子糖。”
陈进峰扭头对谢益清说道:“看见了吧,谁的话都别信,以后把她给我看紧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贺兰只能含恨用舌头在齿缝间搜索残留的甜蜜滋味。
忽然她扭头对陈雪华说道:“哎?陈进峰还没对象呢。”
陈雪华怔了怔,继而懒散一笑,道:“他?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他心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