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静出口:
“世子怕是出不得这牢房。”
“什么意思?”程文渊眉头紧皱,一双眼阴鸷冰冷。
“瑶儿,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估计出不去了。”
“不可能!瑶儿你骗我,是不是。
你今日就是来带我出去的,对不对?
我要离开这里,我今日就要离开这里。
再待下去,我会疯的。瑶儿,你救我!”
“世子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多大的错?
世子贪墨太后宴席款,此举实乃太后头上动土,圣上最是尊崇孝道,如今世子算是撞在枪口上了,世子怕是万死难辞其咎。”
“什么意思?圣上要杀我?!就为了区区几万两银子?我好歹也是先帝亲封的平阳侯府世子!”
程文渊一双眸子喷火,无论如何难以相信。
“几万两难道是小数目?世子莫不是忘了,县令张乖崖为整顿吏治,就因为小吏贪墨一枚铜钱而下令斩杀小吏。
如今圣上就是要严查此案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以禁官吏贪腐之风,要怪就怪世子运气不佳,正好栽在这个节骨眼上。”
“不可能,瑶儿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些的,可是国公爷亲口说的,圣上要处决我?”
“是。”
“怎么会这样?!”
程文渊慌了,摇着头,喃喃自语。
楚瑶见他这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圣上一贯宽容治吏,虽放话:严查此案,严惩罪魁祸首,但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楚瑶已从国公爷那听闻圣上处理意见。
不过是罢黜程文渊官职,另外褫夺平阳侯府侯爵。
还远不至于处决他。
但楚瑶确信,程文渊此时定然无从得知这些。
骗他一骗又何妨?
这时就见程文渊整个人失了力气一般,贴着墙壁颓然滑落。
他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目光满是乞求之色。
“瑶儿,我不能死!
你还有办法,对不对?你有办法救我性命,对不对?
你同国公府亲厚,国公爷亲理此案,又能在圣上那里说上话。
瑶儿,你救我!我求你了。”
果真上道了。
“世子说得没错。我确有办法救世子一命。”
楚瑶顿了顿,缓缓又道,“不过,世子要先签了和离书。”
“和离书?什么和离书?”
程文渊一双眼不可置信盯着楚瑶。
“我自有办法求得国公爷保住世子性命,只要世子同意与我和离。”
“不。我不和离!我不会同你和离。”
程文渊摇着头,满眼都是惊慌之色,“瑶儿,我知道我从前做错了,伤了你的心。
我发誓我以后再不会做错一分一毫。
我保证日后全心全意待你。
你不要同我和离,侯府不能没有你!”
楚瑶唇角勾出冷笑,语气清冷。
“世子不同意和离,那就罢了。
虽说寡妇这个头衔不好听,但世子若是执意不肯和离,那我只能守寡了。”
程文渊只觉听不懂楚瑶的话,混沌的脑子转了好几转,才反应过来。
“楚瑶,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我非死不可?
我自问没有亏待你。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没有亏待我?!”
楚瑶冷笑,“世子欺我、瞒我、羞我、辱我。
同她人苟且在先为其一,生下孽障养在外面为其二;
伙同老夫人逼迫我收养你的私生女为其三,包庇程锦汐为非作歹为其四。”
楚瑶说罢,死咬着下唇,无声默道:诬陷我父兄谋反为其五,害我楚家灭门为其六,任我苦苦哀求无动于衷为其七,任我惨遭他人毒杀为其八……
胸中仿佛燃烧着熊熊怒火。
一声声呐喊和着血泪,几欲冲破胸膛。
楚瑶只觉肝肠寸断,冰凉的泪水滑落脸庞。
“瑶儿,我错了!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相信程锦汐那个毒妇。
当初是我年少无知,经不住她的勾引,才犯下错事。
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了你的心。”
程文渊一边哭诉,一边狠狠扇自己耳光,“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瑶儿,你原谅我。我不能没有你,侯府不能没有你……”
楚瑶看着他声泪俱下的模样,心中只觉无比厌恶。
她冷声打断他:“世子,我来这里不是听你忏悔的。
更没心情在这地牢看你演戏。
我数五个数,你来决定到底要不要在和离书上签字。
不签,就等着同程文博一个下场!
五……四……三……二——”
“我签!”
在最后一个数字吐口前,程文渊终于妥协,咬牙说道,“我签,还不行吗。”
楚瑶轻哼一声,从袖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和离书。
秋月俯身递上笔墨。
程文渊修长的手颤抖着接过纸笔,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一狠心签上自己的名字。
楚瑶收起和离书,略扫了一眼,满意转身。
“楚瑶,你答应我的,要保我性命。你要说到做到!”
“世子放心,楚瑶虽非君子,但言而有信。世子的心放肚里就好。”
楚瑶脚步未顿,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毅然离去。
监牢内,程文渊抱头缩在墙角,唇角抽了抽,苦涩笑了。
他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底牌。
出了大牢,楚瑶直接回了将军府。
和离书摊开那一刻,两位老人连同楚翔脸上都是震惊之色。
老妇人最先反应过来,她皱着脸,一对巴掌拍在自个腿上,痛心疾首。
“瑶儿,你糊涂啊,你成亲还不到一年,怎么说和离就和离?!
你这是要你祖父、祖母的老命啊!”
老妇人说罢,拿手去抹眼泪。
“你先别着急,好歹先问问瑶儿。”
楚见坤将目光从和离书移到楚瑶脸上,满目关切。
“我知道近来平阳侯府发生不少事情,侯府大少爷被判斩,程文渊入狱。
之前,你让人捎信过来,让我和你二哥不要插手侯府的事。
今日你又拿来和离书,你倒是说说,你同程文渊和离可是与他入狱有关?
贪墨官银一案,说大也大,说小也可以小。
不是什么过不去的槛儿。
我今日豁出老脸向圣上求个人情,想必圣上也不会如何为难他。
等回头人放出来,你把这和离书撕了,继续同他好好过日子。
翔儿,给我拿纸笔,我这就给圣上写求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