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门户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出了兴乐宫，冷风一吹，胡亥清醒了很多。
对他来说，孩子比女人还迷人心魄。面对孩子时，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做出任何有效的理智决定。
而这种情绪变化，是毫无疑问的人性行为。这种人性方面的变化，与朱元璋何其相似。
日月重开大宋天的汉人帝王杀了一辈子贪官，可他转头就把自己的孩子养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地主和贪官，这固然有其他的政治军事经济考虑，但不可否认的是，私心非常重。
那士大夫们的想法就很好猜度了，不是只有你朱明是人，我们也是人！我们也想给孩子留更多的家产，攫取更多的权力和财富！
可这样一来，国家就完蛋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清醒一些，皇帝这个角色比其他一切都要重要，这是责任啊。”
离栾低头，跟在皇帝身边，默不作声。
胡亥乘坐龙辇离开，在中国，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但皇帝同时拥有无限的责任。
在西方，人民找不到可以复仇批判的对象，因为生来就是有原罪的，因为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而中国，至高无上的皇帝可以被处死，权利与义务永远是相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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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羌人。
“果咕（哥哥，音译），你看这是什么？”一个小女孩儿从十六七岁的男孩身后冒出来。
“什……啊！”他一转头，就看到戴着鬼神面具的妹妹，顿时吓了一跳。
“小萨珠！找打！”
“啊！达达，果咕打我！”女孩跑去找父亲告状了。
男孩摇摇头，他正在照看自家的羊群。
蓦然，他看到远方过来了一支商队，“达达，有人来了！”
他高声道。
这一片是男孩所在小部落的地盘，平时鲜有人至。
羌人，所居无常，依随水草，地少五谷，以产牧为业。就是说，他们会像传统印象中的游牧民族一样去迁徙，但他们同时会从事一定的农业生产，拥有初步农耕技术。
并且，在农业条件特别好的地方，这个部族已经出现了一定的定居。嗯……马上就没了。
商队管事乐呵呵的，与他们酋大商量的蛮开心，最后，部落里用17头羊换了不少衣物盐铁。
价格公道，货品质量上乘，双方约定了下次交易时间，商队离开。
“达达，他们从哪里来？”男孩好奇道。
“东边，听说是秦人边地。”高瘦男人磨着长矛，他平常话语很少，因为整个部族食物并不算多，他习惯了节省能量。
“那里会有好多盐铁吗？”男孩幻想着，他认为这些东西都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宛如皇帝用金锄头的幼稚幻想，体现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朴素认知。
“可能吧，但应该也不会太多。”
“那他们为什么要卖给我们？”
“呼。”男人吹了吹铁矛尖，看磨的怎么样了。
“孩子，个人与个人的想法总是不一致的，也许是秦人的某个族群…应该叫家族，某个家族有自己的想法，这应该不是他们佛男（天子）的意见。”
男人不到30岁，但他已经认识到了世人的残酷和狡诈，他所相信的，只有手中的长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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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
“禀校尉，月报消息已经汇总出来了。”
高大幽深的宅院里，陈平抬了抬眼皮，“誊抄一份，留档，原本给齐国公送去吧。”
“诺。”
商队正是御密司的手笔。
韩信确实善于用间，但这种不在中夏民族范围内的更加复杂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处理范围。
当竞争更加激烈，任务更加复杂时，我们需要的不是某个超人，而是系统化的力量。
韩信与陈平，正在携手共同处理这件事情，使用商队、线人、俘虏等，收集大量信息，包括但不限于：描绘羌人地图、记录部落位置和人口、估算常备军和总体战力量……
韩信很认真的在做事，一切都是为了明年的全面战争。
不动则已，动若雷霆，他要一举打垮整个羌人民族。为此，他甚至上书要求组建新的骑兵部队，韩信认为目前的骑兵不够用，还是太少。
胡亥回应了他的上书，将长剑军这支与刘邦渐行渐远的部队交给了韩信，允许他与兵部对接，将军队进行缓慢改组和训练，左相居中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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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不在意开疆拓土，以秦帝国此时的生产力水平，连控制河西走廊都是赔本的买卖，如果不是从大局来看比较合算，胡亥连这里都不会打。
（西域都护府在法统上、历史上、民族上都具备非常严肃且正当的意义，但不符合这本书的合理性，因为不符合利益，现代和古代的立场是不完全一样的）
没有打的意义，原历史中的安西都护府，他更不会建立，那完全就是一头吸血怪兽，中原需要源源不断地输血以保持统治。
然后我们得到了什么？得到了良好的财政收入、国际影响力、文化传播、宣称权、新的作物种子和牲畜。
可这些东西对胡亥来讲并不重要。
贵金属本质上只是资源调配权，它不能用于吃喝，控制住河西走廊，一样有贸易，只是赚的少了。
而且对于掌握军队的皇帝来说，国家财政有问题加大收税就好了，没有困难。
现在社会系统没有那么复杂，国家税收不需要小心翼翼。不需要担心摧毁本国工业、引起全球金融系统动荡、降低本币信用等乱七八糟的连锁影响。
只要加对地方，加对阶层，那就一点毛病没有。
后面那几项就更扯了，唯一有用的种子和牲畜也可以通过贸易手段获得。
得到这么多没用的，那么我们失去了什么？或者说我们付出了什么？
我们每年付出了数十万劳役人口，我们每年向西部艰难地运送了百万担粮食，漫长艰苦的战争还会深度破坏府兵制，原历史的府兵制从西魏建立，稳定运行了150年，直到被李治和武则天两个败家的东西搞砸。
核心原因便是，他们夫妻俩想要维持父亲（公公）在位时期的广袤疆域，却没有办法延续贞观时期的低成本军事行动，高昂的成本拖垮了国家，也搞坏了府兵制。
我们损失的，是古代最珍贵的人力与粮食，这亏到家了好吧。
胡亥重实而虚名，他不在意地图上多了几公里，他清楚那些土地上的资源现在根本无法使用。
就像21世纪的华夏从来不考虑收回外蒙古和越南一样，那完全就是负资产，一点儿用没有。如果说21世纪的华夏还能通过新的手段将他们废物利用，那对于公元前的胡亥来说，真的是枯坐宝山，心有余儿力不足。
胡乱开疆，完全就是穷兵黩武。
既然如此，不如放下执念，用更务实的态度去对待帝国的发展。
胡亥称这种想法——“伸展双臂，开始南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