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简单的包扎了伤口,看着地上已经破烂到不成样子的便装,叹了口气。
“穿这个出门,岂不是把“我昨天殊死搏斗了”写在脸上?”
他打开江二郎的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件青灰长衫,穿到身上,正好合身。
“没办法了,先对付一下吧。”
次日上午,江流呲牙咧嘴的从床上爬起。
昨日和他缠斗的怪物爪子上满是倒刺,当时还未察觉到,现在只觉得被抓过的地方满是带着奇痒的痛。
“咚,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规整节律的敲门声,江流慌乱把沾血的衣服藏到衣柜里,跑过去开门。
门外的人是陈五,他看着江流的身上的青灰长衫,微微一怔。
“昨儿我的衣服脏了,暂时穿一下。”江流挠了挠头,用歉意的语气说道。
“没事儿。”陈五咧开嘴笑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江流。
“很适合您。”
江流被他看的有些发毛,赶忙岔开话题:“大清早的,出什么事了么?”
陈五笑着说道:“今天大哥回家,家中要置办晚宴,特邀请长官一同赴宴。”
江流开启灵嗅,陈五身上的味道和他们初见时一样,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他伸了个懒腰,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那老太太呢?”
抛开其他诡异不谈,他仍认为张老太太就是昨日院子里中了两枪的恶诡。
“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老太太当然会赴宴。”陈五的语气没有丝毫迟疑。
听见他说的这么笃定,江流心里也不禁犯起了嘀咕。
“莫非,昨日那恶诡真不是张老太太?”
现在的场面十分尴尬,陈五把江流堵在门口,也没表露出想要进去的意思,江流也是做贼心虚,只觉得心里发慌,生怕被他发现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经历了一连串的诡异后,被不知是什么怪物创伤后,发现常村的诡异远没那么简单后,他怕了。
他深知自己的渺小,再也没了前两日的意气风发,甚至感觉自己今儿的身形都萎缩了些。
索性陈五只是静静的站了一会儿,便扭头回了院子,江流见他远去,赶忙关上房门,匆匆出家。
他今天的目的很明确,规避一切可能有危险的地方,去到吴千秋那里,等待救援。
至于家宴嘛,再说吧。
今儿不知是什么日子,街道上便堆满了人,叫卖声,讨价声,嬉笑声,喝彩声不绝于耳。
经历了家中的诡异,再看到这么正常的烟火气,江流反倒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这里的人个个面色红润,四肢健全,与他家中那些形貌怪异、举止诡谲的“家人”相比,简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江流又莫名有了些安全感,心中的空虚转移到腹部,索性向着昨日吃的面馆走去。
“老板!要一份大碗牛肉面,加牛肉加煎蛋,辣子多多的要!”江流轻车熟路的走进店门,冲着老板喊道。
“好嘞!”老板应着,同时看向他,泛着油光的大嘴咧开了诡异的弧度。
“哟,张家二郎?这可是稀罕客。”
“张家二郎?”
江流怔了一下,连忙解释道:“我是东城的执法者,只是借穿了张二郎的衣服。”
“哎哟哟!“老板突然怪笑起来,“张家二郎经常穿这身衣服,我昨儿灌了三斤烧刀子,认错了认错了。”同时把他的面端了上来。
他的身上确实有股酒味,江流也没再计较,低头喝了口汤,还是熟悉的味道,香醇无比。
他吃着面,随口问道。
“老板,今儿是什么日子?集上怎会这么多人?”
老板咧嘴笑着说道。
“张二郎,你整日窝在家中,把日子都过浑了,这般大事都不知晓?”
江流有些不爽,毕竟谁也不愿意被连续两次认成死人,他抬起头,刚要理论,却看见老板泛红的大脸已经贴至面前。
他嘴角裂到耳根,酒气喷在江流颈侧,语气中满是兴奋。
“死囚今日就审,要剐活人呐。”
“什么?”
江流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现在在执法者面前,竟敢胡言乱语!”
老板把他的手打开,冷笑着说道
“不信?就在集市中间的戏台上,你去看看便知!”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江流的心头,他也顾不得吃面,大步向着集市中间走去。
江流心中骇然,他侧了侧身,对着身边缂丝蟒袍,肥硕如面团的男子耳语道。
“这是何人?又犯了何事?”
那人斜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
“这是刘财主家的仆人,因偷食了主人家的烧肉,故今日处以极刑。”
“偷吃了块烧肉,就要处以极刑?”
江流没控制好情绪,失声喊道。
“大惊小怪!”
男子瞪着挤在肥肉里的双眼:“奴隶的命就是这样,若都如你张家把奴隶当自己人,还要奴隶作甚?”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世道!”
江流想要出言反驳,内心却猛的一惊。
“他......也把我认成张家二郎了?”
“有蹊跷!”
一次两次可能是偶然,但若是不同的人都屡次把自己认成张家二郎,就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脸上阴晴不定,却又被阵阵欢呼声拉回现实。
“要来了。”
身边的男人满面红光,全身的肥肉都因兴奋微微颤抖。
最终,身旁的男子以三锭两钱的价格竞拍成功。
“好,王老爷三锭两钱成交!”
伴着老妪的话,两个手持砍刀的黑衣人也走到台前。
“不......不会吧...”
江流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他下意识的想要摸枪,可想到整个常村的诡异,又强行忍住了这个冲动。
“冷静,冷静,增援快来了。”
与此同时,身边王老爷嘴角正流着涎水,冲着台上厉声喊道
“勿要沾地,轻拿轻放!”
“啪!”
一声脆响,王老爷厚重的巴掌重重打到黑衣人脸上。
他脸上泛出尸蜡般的油光,暴怒的嘴角滋生出野兽似的尖牙,冲着黑衣人一字一句的嘶吼道
不是告诉过你...”
他的声带仿佛泡在泥沼里,每个字都在黏液里咕嘟冒泡。
“要轻、手、轻、脚吗?”
与此同时,台上的拍卖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没人在意这场单方面的殴打。
“一块银锭起拍!”
伴着不断的竞价,被逐渐被前排的老爷们瓜分,江流把芽儿抱在怀里,捂住他的眼睛,却看到了更毛骨悚然的一幕。
待到锦衣华服者离去后,衣衫褴褛的饥民蜂拥而上。
“不......不!!!”
排山倒海的呃逆感席卷而来,江流缓缓后退,撒腿狂奔,仿佛身后有无数双饥渴的眼睛在追逐。
直到拐进一条泥泞的死胡同,他才瘫坐在墙根,将胃里为数不多的食物连同黄绿色的消化液一齐吐出。
“不能继续在这街上待下去了!”
冷汗浸透的衣衫紧贴着后背,带来刺骨的寒意,江流深吸一口气,扶着墙壁站起。
他返回街道,仍是车水马龙,此刻却仿佛染上了一抹猩红。
他如同一只受惊了的兔子,在人群中穿梭,他必须要去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找唯一一个还有可能帮自己的人。
吴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