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外。
林道上停着两辆车,其中一辆橘色的车,车门大开,苏云眠一脸灰白捧着保温杯,小口抿着温水,缓了好一阵才瞪向站在车门外的郎年,“不是,你大半夜跑来这吓我做什么!”
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有病?
郎年面上没什么情绪,语气却带了点无奈,“夫人,是您大半夜突然出门,又是来这里,我担心有事才跟来,没想到......”
“别叫我夫人!”
“......苏董。”
“你在监视我?跟踪我?”苏云眠后知后觉感到不对,语气也冷了下来。
“我需要时刻关注夫人的安全。”郎年理所当然道:“而且您从老太爷那里出去,我不可能不知道。”
安全安全!
又是安全!
每次都是这么一个说法,苏云眠听得发腻,这两天又是反复受刺激,终于是忍无可忍,索性直言:“那也不是你监视我的借口,别再跟着我,我自己请保镖!”
“苏董。”郎年语气仍是平稳,“正是多事之时,外面的人目前都不可信。”
“好,我信你们孟家。”苏云眠沉下脸,“孟家能保护人的总归不是只有你一人。”
“我更妥当。”
“可我就是不想要你!”
夜风吹拂,林道两边枝桠轻晃,树叶沙沙声在静谧夜色下尤为清晰,两人都未再在言语,车内车外、一坐一立,对视许久不言,反复刺激下苏云眠终是发了火。
郎年沉默不语。
他清楚知道苏云眠是恨他的,自从在八年前那一晚混乱,他听命把她锁进房间,对女人的哭嚎求救置若罔闻那一刻起,就预见到的事,她会一直恨他。
这一年忍耐,终是爆发了。
可是不行。
“苏董,不管您再怎样厌恨我,怎么对我都可以,但在这件事上希望您不要任性。”郎年平静道:“您的安全比一切都重要,我不能辜负先生所托。”
“他已经死了!死了!”苏云眠怒声道:“而我不需要你!”
郎年眉峰略微抽动一下,好一会,他才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远处黑暗,发出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保护您,是我的责任。”
也是他欠她的。
哪怕她并不想要。
苏云眠一口怒火卡在胸口,怒瞪着面前的男人,不知怎么地脑子里就突兀冒出一个想法......真是孟梁景的好狗,人都不在了还这么忠心!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突然就愣住了,然后是巨大的挫败无力......狗?
曾几何时,
她还看不惯孟梁景不把人当人的毛病——且不论旁的,数年忠心陪伴只当人家是条可以随时抛弃牺牲的好狗。可现在,她竟也会冒出这样的想法,突然就有点崩溃,抱着保温杯失声无言......她这是,被影响了还是过于愤怒?
见女人沉默不语,夜风又凉,出来的又仓促没带厚衣,郎年犹豫了一下脱下西服外套披过去,“苏董,夜里凉,还是先回去吧。”
带着暖意的衣服落身上,苏云眠骤然回神,猛地把外套扫落,身子也往车里退了些。
许久,
她收拾齐整心情,却也没了刁难的心情,淡漠道:“只要科西奥的事情解决,你是不是就能滚蛋?”
“......嗯。”
“还要多久?”
“境外是他的主场,只要他能入境,就是我们的主场了。”郎年道:“但目前他还没有要入境的意向。”
“那我要等多久?”
“不会太久,他会来的,且那一天不会很久。”郎年语气肯定。
在国内对科西奥最大的威胁阻碍已经死亡,即便是他再谨慎小心,一年也足够他放下戒心了入境来捕猎了,且他也不一定有那个耐心再等了......只要等他入境,猎物和猎人是谁就不一定了。
“不需要再等一年吧?”苏云眠冷笑。
“不会。”
行,那她还能再忍忍,反正这一年也熬过去了。
不想在和郎年废话,这会儿也不想看到他,苏云眠索性下车自己开另一辆车回去,却不想站在车外的男人并未让开,直接就撞了上去,脸也跟着黑了。
“让开!”
“苏董,我送你回去。”郎年淡淡道:“还有一件事,如果苏董实在厌恨我,想要怎么报复怎么对我都可以,郎年都受着,也是我应该的。”
“?”
苏云眠默默无言,想骂却又觉得没劲,这人都没脾气的,再怎么骂也不会生气,可到底心里堵的慌,最后也只愤愤骂了一句,“有病。”
也懒得再起争执,她砰地把门关上,顺便把落在车座上还留有余温的西服外套砸去了前座。
......
本来就连轴转几天了,又连着两天都没休息好,苏云眠索性给自己放了一天假,正好去赴林青山的约。
“这样没关系吗?”
驱车到孟氏集团楼下,接了苏云眠上车,路上林青山瞟了眼后视镜里,一直远远缀在后面郎年的车,忍不住出声询问,虽然知道孟家在保护苏云眠,他多少还是没习惯。
苏云眠无奈,“就这样吧,明着来总比偷偷跟着强。”
林青山:“......”
“我们要去哪里?吃什么?”苏云眠还惦记着林青山提到的美食,他厨艺好在吃上又很能花心思,探到的店一定不差,之前大学时也总是他找到的美食店更多。
简直就是美食雷达。
“保密。”林青山笑道。
“又卖关子。”苏云眠嘟囔一句,颇为放松地靠在副驾驶上,缓缓闭上眼,“我能稍稍补个觉吗?”
“没休息好吗?”
林青山余光瞥见她眼角青黑。
“......嗯。”小小回应一声,苏云眠人已经昏昏欲睡了。
余光瞧见女人毫无防备的睡颜,轻嗅车内渐渐弥散开的茉莉花香,林青山唇畔笑意不由深了些,眉宇也放松绽开,在等红绿灯时,随手把脱下的外套轻轻搭在女人身上,将座椅往后放倒些,再起速也放慢了些。
这一小睡睡的很舒服。
苏云眠迷迷糊糊睁眼,被窗外投来的阳光照得晃眼,抬手挡了会光才意识到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来了。
“不再睡一会?”
驾驶座上,林青山侧身笑问。
“怎么没叫我?”
苏云眠忙起身,盖在身上的白色风衣也滑落下来,鼻尖还能嗅到淡淡植物清香,耳根也顺势染了些薄红。
“看你睡的香就没叫你。”林青山又问:“没休息好,是压力大还是怎么了?”
“做噩梦。”随口回应着,她盯向窗外静谧小巷,“这是哪里?我们到了?怎么没看到饭店?”
“还没到。”林青山稍稍靠近些,将她身上安全带卸开,笑道:“接下来还要走一段胡同巷子,开车不方便。”
“哦哦哦。”
苏云眠拉开车门下了车。
一下车,空中飘荡的毛絮就浮动而来,巷口还有一刻开满粉色细小花朵的花树,再往里是窄小不规则的小巷,周围都是高低参差不齐的独栋小楼。
是京市常见的胡同巷。
林青山下车时,随意瞥了眼隔了一条街的巷口停着的车,郎年正斜靠在车门上,淡漠望来。
他笑了一下干脆无视,去喊花树下仰头张望的苏云眠,“苏苏,走了,还在里面。”
“来了。”
......
胡同静谧。
灰白衬衫、手臂横抬搭着一件白色风衣的男人,同身侧难得穿一件休闲针织长裙的柔美女人并肩而行,时不时有谈笑声传来。
郎年默默跟在后方不远。
跟了没一会,似是想起什么,他摸出手机对着前方随手又熟练地拍了一张照片,却在按动快门的瞬间,正与女人说笑的林青山突然微微侧头,透明镜片后的眸子锐利望来。
郎年坦然按下快门,面上始终没什么表情,似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林青山眼睛微微眯起。
这人......
“青山?”
见刚刚还在同她说话的男人突然停步,苏云眠也停下,顺着男人视线往身后看去,继而沉默。
跟的是真紧啊。
“抱歉。”苏云眠无奈道。
郎年这人没脾气又死脑筋,除了把他从身边调离这件事,其它的事和话又全都听,她也没办法。
只能等科西奥的事解决。
“没事。”
林青山突然伸手,轻轻落在苏云眠肩上,引导着她转身继续往前走,余光却一直望着后方,察觉到后方人微微停顿的动作后,了然一笑,眼底寒光四溢。
原来如此。
区区一条狗,他可真敢想啊。
在苏云眠感到不适推开之前,林青山就微笑着先松开了手,继续刚刚的话题,“你还没说呢,做了什么噩梦?睡都睡不好。”
“没什么,应该是工作压力太大的缘故。”不想在这种时候难得放松的时刻提孟梁景,苏云眠随意搪塞了一句。
“那今天就好好放松放松。”
听出有问题,林青山也不追问,两人又聊了些国内外的风景美食,却在这时男人陡然话锋一转,“苏苏,那个郎年,你觉得如何?”
“啊?”苏云眠懵了一下。
突然提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