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郡主要外嫁?”温云沐从书案后抬起头来,十分诧异。
离黎黎亦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道:“这是…低嫁吧?”
叶垂云点点头,召成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姐姐,是他的亲姑母,她夫婿早亡,陛下对她和清平格外照拂,几次说过要替清平挑门好亲事,留在京中照顾长公主,话里话外是要指定人品家世兼优的高门子弟去入赘。
“的确是低嫁,我那个姑母是个极其果断的,听我一讲完浮翠阁的事,当即就决定要把清平外嫁,我想她也是不想在这种节骨眼上,掺合到我和晋王之间。”
“长公主挑中了谁家?”
“华家。”
“华家?不是不想掺合吗?”温云沐不解道。
“可能是不知道我家和华家的关系。”离黎黎解释着,“这桩事除了离家和华家的核心人物知道,再就是殿下等人了。”
“原来如此。”
“姑母挑中华家,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华家的那小子今年未中,但已给主考官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说他只是过于年轻,假以时日必高中,华家都是武将出身,文官极少,给不到什么助力,一旦金榜题名,有姑母提携,必当前途无量。”
“那此人日后定视长公主府为靠山,尽心尽力。”
“而陛下为了弥补清平外嫁的遗憾,会将人留在京中,委以重任。”
“长公主果然思虑周全,那她知道了清平的事,难道不生气吗?不想查出真相?”离黎黎忍不住发问。
叶垂云笑笑,他那个姑母,嘴上口口声声说什么做人要难得糊涂,其实气得都要糊涂了,他去的当天,长公主府就杖毙了两个,不还是为了查出真相。
“说起真相,浮翠阁的东家回报,说当日陪你的那位歌女已经失踪了,想来是之前就被人杀了藏起来,而那男子就更难查了,也许是混在客人里进来的,总之没有头绪。”叶垂云捻了一块豆糕喂了温云沐一口,又自然而然地将剩下半块塞进自己嘴里。
离黎黎见他们如此自然亲呢,面上亦微微发热,只觉得自己在此甚是多余,想走时被温云沐拦住了,“后日的席面还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不用,你自去忙你的。”
温云沐与叶垂云的婚期近在眼前,陛下怕唐王府没个给力的,点了名让内侍省主办,调动了宫里八局,温云沐给这些人烦得够呛不说,还要去东军署衙处理政务,忙得恨不得掰开揉碎当八个人来用。
“后日要办什么席面?”
“黎黎嫁到温府了,总该要置办一场,熟悉京中贵眷,有几个相好的朋友,日后走动多了,也好办些事情,消息也灵通,而趁着这次机会,我也想试试姓左的成色。”温云沐说着话,把一打帖子拿出来,“这是最后的帖子了,让小柴送出即可。”
“我的呢?”叶垂云挑眉问。
“你还要什么帖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罢了,本来就打算明日告诉你的。”
温云沐把帖子递给离黎黎,离黎黎便借故走了,待听涛阁只剩两人时,叶垂云从背后怀住了温云沐,刚在她颈边蹭了两下,就被她捧住了脸,“方才黎黎在,我没多问,你和长公主达成了什么约定吗?”
“你如何推测得知的?”
“你这人,向来都是贼不走空。”
叶垂云掐住她的脸,“你居然这么说你夫君!”
温云沐嘻嘻哈哈地躲着,还在催促他快说。
“他们设计你与清平,是为了挑起你、离家、长公主府三方的矛盾,一旦得手,我姑母一定会要你同离黎黎和离,娶了清平,离家定然恨透你了,而我姑母亦恨你坏了清平的名声。”
叶垂云放开了温云沐,坐在她对面说话,但手还搭在她膝上,像木炭一样滚烫,扰得她不由分了一分精力去看他的手,修长的,白瓷似的闪着碎光,漂亮得很。
“清平可是我姑母的掌上明珠,现在竟然有人把算盘打到了她的头上,姑母如何忍得?而清平似乎对你印象极佳,又在旁边说了许多好话,所以姑母说,他日若真有难处,可替我美言一二。”
温云沐趁势握住他的手,驴头不对马嘴地道:“你的手,生的真是极漂亮。”
叶垂云的眸色顿时暗了,他喉头滚了滚,硬生生按下了小腹间升腾起的欲望,拿捏住温云沐在他手中不断乱动的灵活手指,道:“你安分些,现在我们还没成婚,不要试探我的忍耐力。”
瞬间,了然到他话里意味的温云沐涨红着脸,甩开了叶垂云的手,结结巴巴地道:“就,就美言一二啊?长公主,也太,太敷衍人了。”
叶垂云亦心热地清清嗓子,“我姑母长在深宫,哪里不明白这一两句美言下,隐含的就是站队的意思,只是没明说罢了。”
沉默中,绮丽的暧昧余波漫溢荡漾着。
温云沐抿着唇,看着他拿起她的手,缓缓放在了自己面上。
接着,天井里有人不紧不慢地说:“姑娘,五姑娘说挑好了几样药材,要你去闻闻。”
温云沐陡然回头,就看到白虹正站在太平缸前看热闹,也不知来了多长时间。
温云沐脸红耳热,嗖一下站起来,衣袂带风地走了。
叶垂云横过白虹一眼,用手点点她,咬牙切齿地道:“你很好。”
白虹笑嘻嘻的,“谢殿下夸奖。”
“云秀又在配什么药?”
“姑娘说中毒那日,闻到了女子身上的药味,让五姑娘找来看看。”
“有定论告诉我。”
“是,殿下。”
那日女子身上的味道很古怪,她虽然用了大量的胭脂水粉味道来掩盖,但依旧有一股麻涩的味道,可麻涩中还有一丝清新的木香。
温云沐将十多种药粉、药膏闻了一遍,最后推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出来。
“我不能完全确认,但和这碗是有几分相像。”
温云秀闻言,立即抱了个药盒过来,取出一个白色干果,温云沐凑近一闻,麻涩得令她差点呕出来。
“是这个东西。”
“这东西不是我们这里的,是南沱王国的一种果子,我们和南沱之间隔着湄河,这东西也怪,过了湄河就活不了,所以多年来都是从西南边境的商贩自南沱买卖而来,而量是极少,有松懈筋肉的作用,因为有替代品,所以我们基本不用,只有西南边境的人才会用这东西。”
“那你这膏药,也是西南的方子?”
“对,是表叔祖传下来的方子,他游历天下,最喜欢记录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就是说,那女子出身西南?”
“至少肯定和西南有关联。”
温云秀手脚麻利地把其他东西收了,道:“二姐姐,明日我出去一趟,回一趟卫家搬东西,正好顺便去表哥那里,让他打听打听,配制这方子的药有没有人购进。”
温云沐哦了一声,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竟是没注意卫家的事。
“国公爷肯让你走?”
“我搬出爹爹压他,他现在一个头有两个大,立马就写了切结书给我,要我带着嫁妆回娘家去,再也不是卫家人,也不用替卫三守寡!”温云秀的笑意简直要漾出面皮来,她语调轻快地道:“卫大郎见卫三那下场,吓得很,当日就去京兆府告官,说他与国公爷不是亲父子,国公爷要害他,陈林哪里敢蹚这趟混水,只说是家事,就把卫大郎打发走,卫大郎前脚一出京兆府,后脚就被国公府的人押走了。”
“那还活着吗?”
“说是打发给刘氏守孝,谁知道。”
“我倒是听说陛下昨日将卫国公宣到宫里申斥一番,命他回府思过。”
温云秀耸耸肩,开心得很,她击掌叹道:“卫家是没什么前景了,两个子弟都死了,卫国公又不肯在族中过继,守着个刚怀上的幼子,等到十来年后,京中哪里还有卫家的位置!”
温云秀雀跃地奔了出去,边走边道:“二姐姐今日等我,我可太高兴了,定要同你吃两杯酒!”
“好啊!等你。”
那日城墙之上,卢家完了,卫家倒了。
着实,当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