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咫为何而来,大家心知肚明,纷纷垂着头,只等他开口。
贺老太太打破尴尬,问姜杏:“你们小夫妻此番召集大家一起,肯定是为了昨晚贺环跟贺妍的事儿吧?”
姜杏点头,却没接话。
贺咫道:“也是也不是。”
来时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今日贺咫主力,姜杏只管旁听就好了。
“你怀着身孕,本不该为这件糟心事奔波的。”
贺咫很是不忍心。
姜杏握了握他的手,“一家人,不说外道话。”
贺咫:“你只管旁听,若我说错了,提醒一下便好。千万别生气,更不许动怒。”
目光落在她尚未隆起的小腹上。
那里住着他的希望,贺咫生怕姜杏跟大姐一样出什么意外。
姜杏点头答应,所以贺老太太问她,也没做细讲,目光望着贺咫,不错眼珠望着他。
马佩芳很不服气,酸声酸气道:“你们不提,我也想不起追责。既然提起来了,我也要为妍儿讨个公道。”
“什么公道?”
“秦达贸然进门,持剑伤人,闹到京兆府,轻易就能判他服刑的。我们没有追究,你们还不依不饶起来了?真是欺人太甚。”
贺咫静静望着马佩芳,等她说完了,也没接话。
堂内落针可闻。
贺娴都提起了一口气,张嘴刚准备给大哥帮腔。
就听贺咫道:“既然提到京兆府,我也正好有此意。”
马佩芳一愣。
贺咫:“贺妍自荐枕席,要求大姐答应她嫁进秦家为妾。不答应便推搡伤人,大姐腹中胎儿差点不保。这是前因。我倒想问问京兆府尹,这该怎么判。”
马佩芳噎了一口气,厚着脸皮又道:“贺妍有错,不是他秦达擅自伤人的理由。”
贺咫:“他妻子、儿女性命受到侵犯了,难道还让他忍吗?”
马佩芳说不过,索性拍着大腿号哭耍无赖,“我的妍儿,还没出嫁,肚子上便留下一尺多长的疤痕。以后如何嫁人啊?嫁了人,又如何跟男人交代?姑娘家的清白,被秦达毁了,他得负责。”
马佩芳一个人干嚎,没人搭理,偷眼瞧瞧贺老太太,号哭着说道:“婆婆,你得替妍丫头做主啊,她要是嫁不出去可怎么办呀?难道让她当姑子去吗?”
贺老太太最烦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家子做派,冷声道:“那就当姑子去,你最好也陪着去,两人在佛前忏悔,看能不能求得佛祖原谅。”
“你……”马佩芳气得咬牙。
贺老太太气得手抖,指着马佩芳道:“妍儿那么糊涂,全都是因为你。”
“我可没怂恿她纠缠秦达,给他做妾。”
马佩芳也着实觉得冤枉,可闺女受伤是真的,以后难以嫁人也是真的。
事到如今,她只能赖上秦达。
“之前我不同意妍儿给他做妾,现在却不得不强迫妍儿给他做妾。他那一剑,生生断了妍儿另嫁他人的出路。他得负责。”
贺臣津附和:“姐妹矛盾,不算矛盾,秦达伤人就是他不对,他得负责。”
可见,夫妻俩昨晚商量好了,统一了态度和立场。
贺凌气得跳起来,“父母糊涂,这样不仅害了大姐,也害了贺妍啊。”
贺权:“我也不同意,贺妍要是嫁不出去,大不了我们哥仨养她一辈子。”
贺尘:“干脆让她当姑子去吧,大家都省心。”
顿时,堂内吵成了一锅粥。
贺咫、姜杏、贺娴,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去劝架。
等二房众人吵够了,贺咫这才开口。
“我以为,二叔二婶从贺家村搬到京城,思维眼界能跟着一起长起来呢,没想到还是那么狭窄。”
贺臣津本就心虚,颓然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贺咫:“首先,二婶带着贺妍,到秦府赔礼道歉。其二,贺家该是立家规的时候了。”
马佩芳一听第一个炸了毛,“我不去,我又没做错。我一个长辈,屈尊到晚辈家里道歉,我以后脸往哪儿搁。要去……也是贺妍自己去。”
外强中干,到底是被正义之气给压制住了。
贺凌怒吼:“贺妍正是受母亲影响,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贺权:“母亲该去,而且必须去。”
贺尘:“要是不去,我扛也得扛过去。”
马佩芳指着三个儿子的鼻子,想要臭骂一通,却又被他们三人的凌然之气给镇住。
“行,我去,去总可以了吧。”
马佩芳服了软,贺臣津便没再坚持的必要了。
他问贺咫:“你说的家规,到底是什么?”
贺咫:“咱们贺家入京之后,如果想要再往上走,发扬壮大,成为世家,单凭一个人,或者一房人的努力,是远远不够的。”
贺凌三兄弟纷纷点头附和。
贺咫环视一圈,神情肃穆,声音低沉有力,“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家族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良好健康的家风,培养出品德高尚、积极向上的子孙,假以时日,经过两代或者三代人的努力,整个家族方才能够在京中生根。”
贺老太太重重点头,“贺咫说的没错。”
贺凌问:“大哥具体说说,咱们贺家家规,都有哪些内容。”
贺咫不答反问,“你觉得,最重要的一条是什么?”
贺凌想也没想,脱口答道:“团结。一家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朝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努力。”
贺咫点头,又看向贺权:“三弟,你认为呢。”
贺权:“信任,且无条件信任。只有互相信任,才不会心生猜忌。”
贺咫嗯了一声,转头看向贺尘,努了努嘴,“四弟你说呢。”
贺尘挠了挠头,小心翼翼道:“信任的前提是真诚。”
贺咫点头认同。
三兄弟紧张地看着他,催道:“大哥觉得呢?”
贺咫:“你们说的都对,团结、信任、真诚,对于一个家族来说,都很重要。这些决定了一个家族能够达到的上限。但是,我想说的是,什么能做固然重要,什么不能做,底线是什么,更加重要。”
“底线?”三人不太理解,面面相觑,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