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中景不受王新筠待见有一个非常大的人品问题,那就是苏中景好色且不负责任。
据不完全统计,苏中景虽然家中只有苏夫人一人,但是外面的情妇、情人数不胜数。会吹拉弹唱的小美人,会琴棋书画的女学生,还有生育过子女的他人妻子等。
人家佟大山也好色,不过人家可都纳了姨太太,给人家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苏中景可不是,始乱终弃成瘾,实在上不得台面。
更令王新筠不耻的是早些年苏中景还经营过权色交易,要不是东窗事发被杜横秋下令禁止,说不定已经发展成苏家的一门生意了。
苏家是有钱,钱都是脏的。
秦煜之所以敢赌苏璜不干净凭得就是他老子的不作为,都是覃城少爷圈子玩乐过的,秦煜现在还记得苏璜出国之前是怎么骗人家小姑娘导致小姑娘差点自杀。
码头突然疯跑出来的女人叫做秋梅。
锦徽不认得,王新筠却是熟悉的。
覃城唱昆曲的一把好手,师承昆曲大师,年轻貌美拥有一副好嗓子,早在覃城崭露头角说不定几年之后便是名角。
然而本应该未来璀璨的女孩子却被留洋归来的苏璜看上。在苏璜的送花送钱甜言蜜语的攻势下,秋梅做了他的身下臣,成为他圈养的花,名动覃城的嗓子成为他日日欢歌下的背景序曲。
秋梅还做春秋梦时得知苏璜要迎娶秦家表小姐,秋梅与苏璜大吵一架:“你答应你娶我的!我不要做你的外室!”
苏璜刚开始还会对她耳边软语的哄,后来受不住秋梅的言语逼迫,担心她的出现会扰乱他娶锦徽的大计,于是将她关在他养外室的院子里,他还怕秋梅通风报信特意找的外国人负责看管。
只是令苏璜没想到的是,秋梅怀孕了,还跑了出来,在人最多的地方喊出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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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新筠双手合十对着上苍祈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幸亏还没有订下婚约,保佑了我们徽儿。”
要知道明天就是秦、苏两家商定婚约的日子。
她放下手对秦霹雳愤慨道:“苏璜这个人渣搞大了姑娘的肚子还不负责,和他老子一样龌龊恶心。”
秦霹雳说不上来什么心情。
苏家骗婚他生气,锦徽没有受伤他庆幸,杜夫人亲自上门致歉他又尴尬几分。总之上惯了战场的秦霹雳没有处理这方面的经验。他唯独用他惯有的硬脾气说:“明日我与杜帅说,咱们徽儿与苏家的婚约作废。”
“必须作废!”王新筠应着。
锦徽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她想起秋梅的声音,与前几日在沪城素园电话里听到的声音一样。她那时断断续续的话在今天有了完整性。
她悲凉且求助的喊:“我是秋梅,锦徽小姐求你把苏璜让给我,我是他的爱人。”
“徽儿。”王新筠握住锦徽的手,“别害怕,姨母姨父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锦徽点头:“秋梅怎么样了?”
“送去医院了。”
“她的孩子还好吗?”
王新筠叹了一口气。
别说是秋梅的孩子,今日让苏家如此蒙羞,恐怕秋梅也要保不住了。
叶枝今晚陪锦徽,锦徽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趴在床边,长发垂地,一向爱干净的锦徽已经忘记捋头发,悄声问小床上的叶枝:“我们能不能偷偷跑出去?”
叶枝吓得立刻坐起来:“小姐要去哪?”
锦徽欲言又止,叶枝猜到了:“小姐想去医院看秋梅?”
锦徽点头。
“不行啊小姐。秋梅八成是疯魔了,你要是去会有危险的。”
“我不相信,一个怀孕的母亲能疯魔成什么样。”
叶枝断然不会让锦徽涉险,她提议道:“秋梅旁边肯定有苏璜的人看着,明天我们去医院,我先去打探情况,咱们再去看。”
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覃城医院住院部最里面的房间有人看守,秋梅的孩子还在她的肚子里。
苏璜说什么也不会要这个孩子的,心软的是秋梅。
苏夫人亲自与秋梅来谈,答应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和她的家人余生不愁,代价是打掉孩子秋梅消失。
秋梅连句脏话都不会骂,委屈地哭哭啼啼,反复在说:“苏郎是爱我的,他说过会娶我。”
不知道是被苏璜洗脑太重,还是安慰自己到神经错乱。
秋梅自始至终都认为苏璜是喜欢她的,是因为锦徽的身份让他不得不去娶锦徽。
锦徽过来看秋梅,门口的守卫不敢拦着。
说来也巧,锦徽一开始并不知道秋梅在哪间病房。是她偶遇在这家医院实习的凡妮莎,才顺利找到病房。
病房里是浓重的消毒水味,秋梅没病却被关在医院里。
见到锦徽来,秋梅先是愣了一下忽然下地直接跪在锦徽拉扯她的裙摆面前:“锦徽小姐,求你,求你把苏郎还给我吧。”
锦徽被吓了一跳,叶枝去扒秋梅的手指,嘴里骂道:“你这个糊涂虫,这会发什么疯。”
外面的苏家守卫要开门进来,锦徽先回应他们:“你们不要进来!”
门外的守卫不动了,叶枝扒开秋梅的手拉锦徽退后两步挡在自己的身后。
“秋梅姑娘,你都这般光景了,怎么还执迷不悟。”叶枝真的是气呀。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瞎了眼,还被猪油蒙了心。
秋梅对苏璜的用情之深难以想象,锦徽长了见识又十分同情她。
她的手臂上有针孔,是昨日被送到医院强行注入镇定剂的后果。锦徽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在秋梅的小腹上,心想那管针能不能伤到腹中胎儿。
秋梅注意到锦徽眼神,双手捂住小腹躲了躲,生怕她与苏夫人一样要对孩子不利。
“我与苏璜婚事取消了。”
秋梅喜出望外:“真的?”
叶枝看不得秋梅愚蠢,没好气地说:“当然是真的,难不成我家小姐去给你的孩子当后妈呀。”
话糙理不糙。
苏家出了这档子事,不仅是两家人家,就连军中将士们也清楚这门亲事吹定了,除非秦家不顾锦徽意愿强行嫁人。
秋梅的希望重新燃起。她爱苏璜,想给苏璜生儿育女。她只想要个堂堂正正的名分,光明正大的做个妻子而已。
锦徽拍了一下叶枝的手,叶枝闭上嘴巴。锦徽对秋梅说:“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秋梅擦掉眼泪对锦徽多了几分笑容:“只要不是与我抢苏郎,锦徽小姐想问什么都可以。”
叶枝彻底无话可说,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锦徽问:“你怎么会有素园的电话?”
秋梅疑惑:“什么电话?什么素园?”
“前几日我在素园接过你的电话,你是找我的。”
秋梅恍然大悟:“是有人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告诉我与其见不到苏郎,不如与你打电话让你提出取消婚约。”
“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
“陌生人的话你也信?”
秋梅被锦徽突如其来的大声吓到了,磕磕巴巴的回复:“他说……说……服你就可以……让苏郎回来。”
陷入爱河的愚蠢女人没有别的向往,只知道苏郎苏郎苏郎。
锦徽不想同情秋梅了,今日苦果是她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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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璜被秦煜揍了一顿,杜隽拉的架。
一听到覃城的事秦煜直接开车回到覃城,当着苏中景的面把他的儿子哐哐揍了两拳,杜隽也想挥拳来着碍于苏中景在场只能充当老好人。
“混蛋!人渣!骗我妹妹!我今天非要崩了你不可!”
秦小霸王差点把大帅府掀了天,秦老霸王态度坚决取消两家婚约。这场关于锦徽和苏璜突如其来的荒诞婚约也突如其来的结束了。
锦徽与他们一起离开帅府,与秦煜共乘一辆车,路上锦徽提到了秋梅,她注意到秦煜看她的眼神躲避了一下,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你什么时候知道秋梅的存在?”
轮胎和地面摩擦出巨大的响声,秦煜用力握紧方向盘,一颗天不怕地不怕的心突然虚了。
“徽儿说什么呢,我哪认识什么秋梅。”秦煜重新启动车子,缓慢而行。
锦徽的头差点撞到前面的椅背,手还撑在椅背上:“姨母说,你听过她的戏。”
秦煜疑惑的啊了一声,随后笑着说:“对对对,我和娘去戏馆听过,小丫头唱得还不错。”
“唱的什么?”
“唱的……好像是……定军山……”
“定军山是京剧,秋梅是唱昆曲的。”
秦煜心虚得要命:“啊?哈哈哈。你知道的,我哪里懂什么戏呀,跟着娘瞎听的。兴许是我记错了。”
“素园的电话号码为什么给她?”
“我给她是因为……”
秦煜的脚一用力,轮胎和地面再次摩擦出巨大的响声。
这次装不下去了。
“你怎么知道的?”
锦徽大大叹了口气:“以你的能力肯定会查到拨打素园电话的来源,但是你没查。我想不通除了你,还能有谁会主动告诉别人素园的电话号码。”
秦煜深吸一口气,承认道:“没错,是我做的。”
易舷答应秦煜的事没有食言。
苏璜有点能耐,在公事上找不到任何问题,想要找到他的漏洞只能从他的私生活下手。易舷在弘城的人脉不浅,大多都游走在灰色地带,最熟悉肮脏的角落。
从弘城的花柳巷找到他春宵一刻的露水情人,顺藤摸到从覃城到弘城演出的昆戏班子里的秋梅。知道秋梅被关,想办法派人进去给秋梅传了个话。
“只要说服秦家表小姐放弃少爷,少爷自然会回来找姑娘您的。”婆子指了指秋梅的肚子,“少爷是不会舍弃你们母子俩的。”
老婆子的话对秋梅是最大的鼓励,于是拨打了婆子给的电话号码。哪知电话刚拨通不久就被府中的下人发现,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断。
传递给锦徽的话就成了断断续续连接不成句子。
回覃城这天,秋梅在婆子的帮助下从弘城宅院中跑出来,经过一天一夜的路途颠簸终于拦住了落地码头的苏璜,情急之下暴露已有身孕的事实。
接下来的一切顺其自然的发生。
没人再会给秦家压力让锦徽主动,苏璜也没有脸面再来求娶。
这门婚事是彻底结不成了。
锦徽哭笑不得,一个秦煜胡闹也就算了,易舷也跟着瞎闹。她心理怀疑自己到沪城请他帮忙的时候,他暗地里已经在谋划这些了。
“你给了易先生多少钱?”
“什么?”
“易先生不会轻易帮你的。”
他可是按酬劳做事的。
车子正好停在码头附近,秦煜指给锦徽看:“准许宏鑫公司在这里开门营业。”
锦徽惊呼:“你们居然早就……”
暗通曲款!
秦煜说:“这是爹的决定,也不是全都因为你。”
锦徽心底一沉:“所以姨父与苏中景当真是不和了。”
“没有永久的盟友,只有永久的利益。咱们和苏家早就没了共同利益。”秦煜烟瘾犯了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有点燃,“这次是杜横秋和苏中景联合算计爹,爹娘可以装傻但不能真傻。”
“我的妹妹呀,你要知道江山换代的事迟早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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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徽再次见到钟明雁是在冯胥的就职典礼上。
冯胥暂管平城成为新城督军,覃系上下给足冯胥面子到场庆贺。
锦徽与姨父秦霹雳和姨母王新筠共同出席就职晚宴,晚宴上有人提起了已故的佟大山,纷纷可惜。锦徽拉着佟宁的手走到一边给他拿了一杯葡萄汁:“你尝尝。”
佟宁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经历了丧父之痛和佟家的烂摊子,比以往更加沉默寡言。他没有接锦徽手里的葡萄汁:“徽儿姐姐,我想喝酒。”
“你还小,不能喝酒的。”
“雨时哥比我小的时候就喝酒了。”
“所以他身体不好。”锦徽不假思索的说,应将装有葡萄汁的杯子塞到佟宁手里,“和葡萄酒一个味道。”
钟明雁代表民报对冯胥就职平城督军进行采访。她的工作结束了,留下来参加晚宴。
锦徽与钟明雁在琪安娜舞厅门口有过一面之缘,两人这次见面明显话多了一些。钟明雁穿得是利落衬衫长裤马靴,十分干练。锦徽是金黄色的缎面袄子和相同配色的马面裙,小鸟依人。
两人站在一起各有各的风姿。
“我有一份谢礼要给你表哥。”
锦徽好奇:“我表哥?”
钟明雁说:“平城之战时,你表哥救过我一命。”
“我不知道这件事。”
“或许在秦参谋长眼中,救我是顺便的事,不值一提。”
“表哥已经回沪城了,钟记者若要送谢礼回到沪城直接给他就好。”
“给了,被拒了。知道秦参谋长疼爱你,你帮我转交他肯定是不会再拒绝的。”
话说这个份上,锦徽无法不帮钟明雁。
“好,我会交给表哥。”
钟明雁有意提醒她:“这段时间你先不要去沪城了,沪城现在不太平。”
锦徽疑惑没听到表哥电话里说过。
“怎么了?”锦徽问。
钟明雁叹了一口气:“沪城突然冒出个无主之地,各国都在抢。不仅是覃军司令部,土地局、各国公使馆、商会都头疼呢。尤其是你的朋友易舷,夹在中间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