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宝珍从床榻上爬起,不敢再往下想。
身上还是有些使不上劲,软绵绵的,多动一动便觉得累,好在她提前给自己塞了颗药丸,让这第二日,不至于有曾经那般难受。
可到底还是有些疲乏,从穿好外衫到行去铜镜跟前,她动作缓慢了不少。
镜子里的人脸上还透着虚弱,干涸的唇瓣上,隐约能看出一处破了皮的印子,很小一点,并不起眼。
可陆宝珍却怎么都不敢相信。
不可能。
一定是她睡糊涂了,那一定只是个梦。
有丫鬟送来热水,见她自己起了身,一脸慌乱,赶忙放下东西便要来扶她。
“陆姑娘怎么起来了,晨起风凉,可要小心着身子。”
“我好多了。”
回过神,陆宝珍强压下慌乱,有些不适应丫鬟如此紧张,抿了抿唇,“屋里暖和,一点都不冷。”
“不冷也得上心呢,陆姑娘怕是不知道,昨儿半夜您又发了一回热,新煎了药喝下才好一些,大少爷一夜未眠,实在不放心陆姑娘,在院中一直守到了上朝......”
铜镜前的人一下愣住,唇瓣张了张,却始终没能说出半个字。
她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袖,刚平复的心跳又猛地跳了起来。
他怎么......
“大少爷还说,若是陆姑娘醒了想离开,一定要先等他回来。”
正说着,外头又有丫鬟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帖子。
-
裴景之过来时,远远就瞧见了站在窗边发呆的小姑娘。
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不知已经站了多久,目色漂浮着,好像透过了院中景致望向了别处。
他心里一紧,眉心轻拧,进屋扫了一眼里头的人,“连个人都照顾不好?”
“大少爷息怒!”
两个丫鬟慌忙低头请罪,把陆宝珍吓了一跳。
“你干嘛呀?”
她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下意识想避开他的目光,却又在瞧见瑟瑟发抖的丫鬟后给自己壮了壮胆。
她上前,挡住了裴景之的冷冽。
“是我要起来的,刚收到了盛家的帖子,我在等清韵姐姐。”
“宝珍想不想去?”
裴景之察觉到她的异样,大步上前,伸手想替她紧一紧斗篷,可刚一抬手,便见人往后退了一步。
眼中是防备,是沉闷。
“这帖子能送到别院来,就是想要我去的意思吧?”
陆宝珍看着面前的男人,强撑着不让自己胆怯。
但说着说着,心里却又真生了愠怒。
即便那亲吻是她想出来的梦,但昨夜他做了那么多,让她几度觉得他动了心,整个人乱到不知所措。
可眼下这一张帖子,却又狠狠叫醒了她。
裴景之想要让她同盛秋月来往,不然,这帖子不可能会送来别院。
可他明明知道盛秋月瞧不上她,也知道陆家同盛家并无交集,为什么还要将她们凑到一处,是为了往后他的心思吗?
“为什么要让我去?”
想明白一些事,陆宝珍觉得自己像被逗弄的羔羊,一点点被裴景之圈进了掌心。
她生了些愤怒,虽有些无力,却也强撑着不想让自己太柔弱。
她要说清楚。
不想再胡乱猜测,她要听他亲自开口。
“你想要同她亲近,为什么要让我也去和她来往?”
话音落下后,屋里一下就静得可怕。
裴景之目光紧紧落在陆宝珍身上,半晌,冷冽的嗓音响起。
“都下去。”
丫鬟哪敢多留,低着头匆匆退了出去。
-
此时的裴府,丫鬟将二姑娘裴清韵留在别院的消息送去了老夫人那处。
高氏坐在一侧,面上带了一层纱,一双眼透着阴沉和不耐。
即便有收敛,也依旧让人瞧的忐忑,不敢多看。
“既是邀了姑娘们小聚,便让清韵好生玩一玩,不必急着回来请安,尤其还是在景之的别院,他可是难得让人进去一回。”
“是,老夫人,奴婢这就去回话。”
丫鬟福了福身子退下,旁侧三夫人赵氏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余光映出高氏的脸。
好似未曾察觉到她此刻身上透着的冷淡,赵氏看向前头的人,无奈一笑。
“也是清韵贪玩,原本说今儿日落前便能回府,没承想临到动身又耍起了无赖,偏还要拉着宝珍一起胡闹,耽搁了宝珍来给母亲诊平安脉。”
听闻此话,高氏神色忽而一变,紧紧捏住了一侧木椅。
陆宝珍去了别院?
所以那些药粉落回到她身上,可陆宝珍,却一点事都没有?
“三弟妹是说,陆姑娘不在府里?”
“是呢大嫂,昨儿清韵出去同人小聚,拉着她一块去了。”
赵氏声音落下,高氏眼中当即便闪过一抹暗沉,没再说话。
老夫人没往高氏那处瞧,只笑得高兴。
“我倒是巴不得宝珍多出去玩玩,这几月她在裴府过得小心翼翼,谨慎得不行,哪里还有曾经半分自在,眼下和清韵那皮猴在一处,想来也该是能好好松快松快。”
“母亲说的是,清韵同宝珍关系好,两人一起在别院,自然比在府中舒坦。”
赵氏笑着道:“好在清韵还记着母亲的寿辰,没有拉着宝珍跑去远处。”
正说着,高氏忽然站了起来,朝着前头的人福了福身子。
“母亲,既然三弟妹在这陪您,我便先回院了,正好过几日寿宴,有些单子还未整理,我先去瞧瞧。”
老夫人点了点头,瞧向她的目光虽依旧和蔼,但也比适才多了几分深意。
“如今你愿意出来操持后院之事,我心里自然高兴,只要你的心思在大房,老大那里,若你受了委屈,我定然会为你做主。”
“是,母亲。”
高氏低头,耳畔面纱遮挡之处,隐约露出一点红印,“我是景之和玉瑶的母亲,这颗心,自然是在他们身上。”
老夫人没再多言,只点了点头。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中,原本还笑得温和的人忽然就叹了口气。
“母亲,宝珍说您身子如今虽已无碍,但也依旧要上心养着,不可多思。”
赵氏起身,替前头的人捶着肩。
三房没有大房的显赫,也没有二房的权重,但好在她家老爷沉得住气,没有自怨自艾,步步走着,虽慢,却也安稳。
但不管如何,她都是盼着裴家好,起码撑起裴家的大房,一定要安稳。
“你们三人里,唯你性子最稳妥。”
老夫人缓缓开口,轻叹了口气,“她若是真肯定下心来,有你帮衬,裴家往后的路,我自是不用再操心。”
“放心吧母亲,近来大嫂为了您的寿辰,亲自接手了不少事,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多年,怎么都捂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