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之语气有了不同,明显的低沉,让陆宝珍心里打颤。
她下意识想收回适才的话,可临到开口,她却又改了主意。
光只是想想要在外人面前那般喊他,陆宝珍就觉得脸颊发烫,再无曾经的坦荡。
她做不到,起码在想清楚之前,她不想那样。
且此刻虽有忐忑,她却想试试裴景之的底线在何处,她总不能一直被他逗弄,一直退让。
陆宝珍心里有些复杂,生出的矛盾得让她忘记了此刻,她的手还乖乖被裴景之握在手心。
只是她不说话,此处一下就又静了下来。
像是两人在赌着气,只等看谁会先败下阵来。
最终,男人的声音落下,透着无奈。
“拿捏我倒是学得快。”
裴景之哪里瞧不出小姑娘的心思。
胸口虽有郁气,但他终是退了一步,怕她脚伤撑不住这么久的站立,也怕她真生了气恼,对他同对裴则桉那般狠。
“罢了,没人的时候——”
似想到什么,男人低头,眸色深深,“那便没人的时候。”
陆宝珍好像从他话语里听到了些不明之意,可见他这么快就应下了自己的话,那点不对劲一下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今日乖乖在别院待着,若有事,别院里的所有人都可吩咐。”
“晓得了。”
陆宝珍点头,旋即目光落进他幽深的眼,心中一怔。
他真的,好像很深情,可陆宝珍仍是想不明白,为何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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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她送回住处,裴景之没再停留,陆宝珍却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出了神。
她其实不太想过太复杂的日子,她的愿望从来都很简单。
即便当初她确实生过憧憬,在裴则桉说会娶她时。
可比起永远守在后院,她其实更喜欢玉大夫的那种日子。
后来裴则桉和贺知微不清不楚,她好像也只是有些被欺骗的难过,并没有多少愤怒。
她知道以后的日子还是要过,她也告诉自己要尽自己所能,替她爹爹娘亲做些事。
只是她没想过裴景之会突然站在她面前,吓唬她,同她说那样的话,堵住了她原本以为可以走的一条路。
好似蛊惑,让人对着这样的靠山生出迷茫。
可陆宝珍却很清楚,她与裴景之之间,始终隔着一条沟壑,实在是不太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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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别院里难得的多了几分热闹。
无人在意曾经外头的那一场争执,也无人在意那位被拦下的裴家二少爷去了何处。
唯有得了消息的贺知微,忍着腿上红肿换了衣裙,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了许久。
只是她眼神太过阴狠,硬生生压下了眉间的那抹媚态,也压下了她本该有的美艳之色。
“姑娘,东西寻来了。”
丫鬟从外头匆匆而来,手中拿着一个白玉葫芦瓶。
贺知微接过,眸中透着势在必得。
她好不容易得了父亲的应允,能择自己想要的亲事,她自然也明白,在她父亲眼中,儿女婚事不过是权势的攀附和利用。
可她毫不在意,她想要裴则桉,既是因着他的人,也是因着他背后的裴家。
唯有这样的家世和样貌,才配得上她贺知微。
所以不管用什么法子,她都一定要得到他。
“备马车,去银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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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便是一日。
天色渐晚,各处早已挂上了耀眼灯火。
银月楼的雅间,裴则桉斜躺在软塌,手中一壶酒喝到见底,见再也倒不出来一滴,才不耐地往旁侧砸去。
一旁伺候的女子赶忙又开了一坛,倒在杯中,送去了他嘴边。
“爷,奴喂您喝。”
声音娇媚似水,好像并未因他适才的暴戾而生出怯意,反倒还往上贴近了一些,试图让那诱人的香粉气飘进他鼻尖。
裴则桉眯着的眼动了动,睁开不见清明,却有让人心惊的暗。
“爷,您这般瞧奴,可是吓坏奴了。”
“怕?”
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指腹划过她唇角,“怎么这么些年,胆子还是这么小?”
女子微微一愣,回神后便知晓他眼中瞧见的是别人,没有恼意,只柔着声音又贴了上去,“所以爷,可要好好护着奴。”
“乖乖跟在我身后,我自然会护好你。”
酒盏里的酒落入他的喉,也让他眸色愈加昏沉,他看着面前的人越来越近,几乎快要坐到他身上,他压抑的心好似终于能得几分喘息。
“可知晓错了?”
他抬手,想要揽上她的腰,迷蒙之下好像看见那抹娇小的身影站在他面前,发着脾气,不愿和他说话。
她极少同他闹,可如今想起她的每次不高兴,都好像在引着他沉沦,让他忍不住便想回到过去,好好的去哄她一次。
可那手刚碰上面前人的腰,半眯着眼的人忽然便多了几分清醒。
他脸色一沉,眸光瞬间透出凌厉,带着酒气,冷冷开口:“谁许你学她的?滚!”
女子被他推到地上,下一瞬,软塌上的人踉跄起身,像是要来扭断她的脖子,女子脸色微变,还想上前,却终是被他眼中的杀意吓退。
她确实想替自己寻条松快些的路,勾上个少爷公子,可在这之前,她得先活着。
思量几许,女子咬了咬牙,终是没再赌。
起身的人越过她寻了坛开封的酒,又重新躺了回去。
地上的人刚爬起准备退下,外头的门忽而被打开,一道身影踏进,脸上带着薄纱,像是从旁侧雅间过来,浑身都透着贵气。
女子还没来得及询问是何人,便因她眼中透出的狠噤了声。
心里猛然一沉,刚察觉到不妥,便有人上前掐住了她的脖颈。
来人看向她,眸中燃起了怒火,“什么人都敢碰,真是找死。”
“姑娘饶命!”
女子心生慌乱,“奴,奴不过是来此送酒,并未碰过这位公子!”
“堵住她的嘴。”
到底是怕此处动静太大,贺知微压下心底怒意。
只是一想起适才他二人独自在这雅间里,她妒火中烧,抬起手,狠狠打了下去。
刻意勾起的指甲在女子脸上划出了两道细痕,看着她这狐媚样只剩下恐惧和狼狈,贺知微这才像是出了口气。
“若是再让我瞧见你出现在他跟前,我扒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