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宝珍极快便顺着声音瞧了过去。
男人面容冷峻,但对上她的目光后,眸色一点点温和下来。
许是有外人在,他在陆宝珍不远处停下,负手而立,眉梢几分淡漠,但视线却一直未从她身上挪开。
“你怎么来啦?”
陆宝珍有些惊讶,也有些说不出的欣喜。
她以为今日瞧不见他,也以为他要许久才能消气。
只是想起他昨日头也不回地撇下她,陆宝珍又忍不住侧了些头,极其细小的哼了哼,忍不住想要他瞧见她心底藏着的不满。
见她如此,裴景之一下便笑了,像是有什么勾着他的心,让他只想将人拉来身侧。
“来瞧是谁惹你生气。”
他淡笑开口,到底是忍不住,又朝她近了几步,“那处风大,来这边。”
原是不准备亲自过来。
想着她大抵是不会想起他,更气她怎么盘算都不愿盘算到他身上,宁愿搭上亲事也不愿等他,裴景之心底对自己生了愠怒。
可真下令让其他人来接,他又不愿。
“恼什么,嗯?”
乖乖靠近的陆宝珍脸颊透着些许绯红,一双黑眸雾蒙蒙的,即便是里头的恼意,也添了三分柔媚。
知晓她该是饮了酒,裴景之心里越发像被什么挠了挠,极快便对眼前的其他人生了不耐。
“没有恼。”
陆宝珍轻声开口,声音又软又细。
她看着面前的男子,想起他欺负她时说的那些呢喃之语,忽然就忍不住就生了主意。
“是顾公子。”
她回头,对上顾衍舟错愕的目光,脸不红心不跳地告状:“顾公子不分青红皂白随意凶人,是非不分霸道凶狠,我就是瞧不过眼,同他争执了两句。”
“我何时......”
顾衍舟忽然像是有理说不清。
他确实指责了四公主的仗势欺人,可在他看来,若不是四公主忽然使性子,向来安静温柔的林姑娘怎么可能哭得这般可怜。
可容不得他开口争辩,陆宝珍的话刚一落下,裴景之便拧了拧眉。
“将顾少爷押回顾府,送去顾老爷子手里。”
“我......不是,你好歹听我说两句!”
男人未分去半分目光,只垂眸,看向陆宝珍垂在一侧的手,而后大袖扫过,在不经意间,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
陆宝珍不敢动,只觉浑身都僵硬起来,她咬唇抬眸,却见面前的人唇角勾起淡淡弧度,浑身透着一股子无赖之气。
“好了,此处风大,先回马车。”
陆宝珍轻哼着点头,可临走又回头看了一眼。
原本还在啜泣的林姑娘一脸自责地看向顾衍舟,似在和他说什么,小心翼翼。
而本还急着解释的男子因她停下步子,好像在安抚,说得她抿唇笑了起来,眼泪欲落未落,好一个楚楚可怜。
陆宝珍忍不住皱起了眉。
她其实不应该无端端对这林姑娘生出不满,可她总觉这位也不是什么好相处之人,尤其昨日,她还那么巧地弄毁了裴清韵的衣裙。
“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没什么好瞧的,免得污了宝珍的眼。”
旁侧的四公主忽然开口,打断了陆宝珍的思绪。
她眸色有些黯,但天生的矜贵让她始终提着那股子气势,不愿对任何人服输。
“那四公主也别瞧了。”
陆宝珍握了握面前姑娘的手,见她手心冰凉,并不似面上瞧得那般坦然,陆宝珍的眉眼也忍不住随着她透出了一丝黯然。
上马车之前,顾衍舟到底还是追了过来,他唤住了四公主,似有犹豫,在她跟前停了半晌。
“本公主还要赶回宫中,顾公子若无事......”
“你的伤,如今可好全了?”
那一直未能得到回应的关切,终是问出了口。
四公主眸色有片刻的波动,但那光不过闪了一瞬,便又被什么熄灭,一点点转为暗色。
“嗯,好了。”
“往后莫要逞强,骑马一事急不得,还有今日之事,我代林姑娘同你赔罪,她确实不懂变通,以为一定要听你说一句无事,才算恕了她的罪。”
“顾公子倒是心怀仁爱。”
四公主嗤笑一声,语气里透着几分讥讽。
听见这声生疏的顾公子,顾衍舟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可他再想开口,面前的人已经转身上了马车,再无停留。
另一边马车上,两人小小的脑袋都探了出去,直到瞧见四公主离开,陆宝珍和裴清韵才老实坐了回来。
裴景之骑马停于外头,陪在陆宝珍旁侧,她一掀车帘便能瞧见大马之上的那道挺拔身影。
想起他如今的身子,原本坐好的人又忍不住掀开一角,朝着外头看了看。
正逢男人垂眸瞧了过来,目光深邃。
“好生坐着,马车会行得比较快。”
“你不坐马车吗?”
裴景之瞧她眸中似有关切,心间微动。
他自然是想同她一起,只是到底还有个裴清韵,还有今日贺知微的事,那些话多少还是在他心里扎了根,他没想好,如何让陆宝珍知道。
“不坐了,怕瞧见宝珍,忍不住。”
陆宝珍张了张嘴,待反应过来后脸颊一热,当即便放下了车帘。
而马车离开前,裴景之也终于扫了顾衍舟一眼。
“代我向顾老爷子问好。”
“不过一点小事,没必要让我祖父知晓吧?”
“小事么?这般爱替人出头,我私以为,快要能喝到你定亲宴的酒。”
点到为止,裴景之拉了拉缰绳,没再同他开口。
-
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
裴清韵一下马车便回了院子更衣,陆宝珍也等着挽桑的热水,想要泡一泡身上的疲乏。
屋子里甚是安静。
等热水之际,陆宝珍写了张药膳方子,刚放下笔,外头便响起了轻微的叩门声。
“怎么这么快。”
她起身行去门边,解开的乌发简单拢在身后,偶尔落下几缕停在她粉色唇角,让她的清纯无端添了几分诱人之意。
她打开门,刚想拢一拢外衫,却见来人并不是挽桑。
动作一顿,想起这人在马车外头那放肆的话,脸颊微热。
“你怎么来了。”
院中停着沧云的身影,后头还有侍卫模样的人守在四处。
裴景之瞧见她不同于适才的慵懒模样,脸上绯红又娇又媚,他上前挡住后头的光,眉心微微拧着,声音有些哑。
“往后不许这模样开门。”
陆宝珍哪里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她看了看面前的人,见他眸色清明,并没有往日独处时的危险,她侧身,让出了一条道。
可刚踏进屋里,原还清明的人一下就将她抱起,在她的轻呼中,将人放到了里头的书案上。
像是忍了许久,在那门关上后,男人眸色瞬间便暗了下来,欲色流转。
“今日在那画舫,饮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