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宝珍的话让陆琦玉生了沉默。
许久她才开口,声音小了下去,带着低落,还有一丝不甘。
“可我争了又如何。”
她垂眸看向地面,不再挣扎。
“他瞧不见我,明明我与他碰面数次,他仍是记不得我陆琦玉,可见你一面,他便对你上了心,还有父亲,我不过府中庶女,他盼着你让出裴府亲事,怎么可能会让我去争。”
“你与他碰面数次,那你和他说话了吗?”
陆宝珍看着她,忍不住蹙起了眉。
“你告诉过他你是陆家姑娘,你顺着你的心意,坦坦荡荡去靠近了吗?你该是什么都没做,而后见他过来同我说话,便觉得自己遭了背叛。”
陆琦玉一怔,可随后又生了恼意。
“我告诉他他就不会对你上心吗?他一样会去同你说话,打听你的消息,一样会因你二房嫡女的身份......”
“所以我要同你赔不是?”
陆宝珍往后退了一步,圆润水眸再无平日和顺。
“你在意我是二房嫡女,可你为何不说我这嫡女这些年遭过多少议论,为何不说我在祖母面前比不上你和大姐姐受宠?”
“我......”
“如今你遭了一点不如意就来算计我,就为了一个话都没说过几句的男子,你甚至都还没试过,就给自己下了定论,也给我定了罪。”
陆宝珍一口气说了好长的话。
她看着面前原还算拎得清的陆琦玉,原本软糯的声音因着恼意竟添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凌厉。
“再往下,你是不是还要算计我其他?可你别忘了你我都是陆家人,而如今的陆家,经不起多少这样的折腾!”
“不是,我没有想害你,我也不可能会害陆家......我只是,只是......”
一时语塞。
第一次因着陆宝珍的语气生出忐忑,想起曾有过的念头,陆琦玉猛然惊醒,竟有些不敢去看那双清澈的眼睛。
她好像确实想了不该想的事,只是她没想到,会被眼前的姑娘一眼看穿。
许久,她咬了咬唇,逼着自己抬起头,“是我没想明白,但我不会真去害你。”
“那二姐姐记好自己说的话,也莫要再因旁人来拦我。”
说罢,陆宝珍转身便打算离开,可刚迈出不过一步,后头便又传来了声音。
“你真的,不喜欢他?”
“不喜欢。”
“可他其实并不比旁人差,唯有门第上......”
“我不在意门第,但我不喜欢他。”
怕陆琦玉听不明白,陆宝珍停了停,又回头看了过去。
“你的心思不该放在我心上,因为我心里的人不是他,你若放不下,就大大方方去试一试。”
“我会去......你心里有人了?”
陆琦玉从她话里回神,一下便瞪大了眼。
她其实隐约猜得到,她这个三妹妹没有动心思。
在她看来,陆宝珍还是个未开窍的姑娘,即便在相看时有了情窦初开,如今也该是懵懂之态。
便是和裴家那位二少爷,瞧着也像是和家中兄长,虽有亲近,但总归少了些什么,未到火候。
可眼下,她这三妹妹的意思,竟是她心里有了人。
“既是有人,你为何不同我父亲说?还是你瞧上的那人,门第不高,家中不会同意?”
陆琦玉愣了愣开口,越想越是如此。
“难怪你适才说不看重门第,可......可那人的家世也不能是低到说不出口的地步,若真如此,二叔和我父亲,都不可能会点头,往后真嫁过去,吃苦的也只会是你。”
“......”
见面前的人好像清醒了一些,陆宝珍倒是少了几分气恼。
她随意糊弄了几句,没打算在她面前提起裴景之,也没打算掺和她们大房的事。
离开后,挽桑从后头跟上来。
“二姑娘好像被您的话给吓到了。”
“她哪是吓到,她该是在琢磨怎么去同那周公子相处呢。”
听罢,挽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陆琦玉的身影还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一侧拿着帕子的手时而放松,时而攥紧。
“姑娘怎么知晓二姑娘喜欢那周公子?”
几人不过就那日出游碰在了一起,可她们姑娘竟然一下就看了出来。
“二姑娘那日,好像整日都很安静,没说什么话,且那位周公子,也不太像二姑娘会瞧上的人。”
陆琦玉是陆府三位姑娘里唯一的庶出,许是身份上缺了一些,平日处事便有些爱冒头,唯恐被人看轻。
而那位周公子虽好,但门第到底不及陆府,便是往后能走上那锦绣大道,也需得要些时日,且还不见得真能一路稳当。
这对陆琦玉来说,绝不是她平日会选的路。
“若不是生了在意,那日出游,她不会刻意在清韵姐姐面前提起我相看一事。”
陆宝珍回了自己的院子,静下来,便忍不住瞧向了手腕上的玉镯。
“她明明知晓大伯父想要裴家的这门亲事,我相看未定前,他不会愿意此事传进裴老夫人的耳,只恐横生波折,可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陆宝珍还记得,后来大哥护下大姐姐忘了其他人时,陆琦玉第一反应是去瞧那周公子。
见他伸出的手重新垂落两侧,她眼中闪过一抹黯色,很明显的反应。
“她若能得偿所愿,其实也是件好事。”
“可听适才二姑娘的口气,那位周公子,大抵是大老爷很看好的人,怕是真想给姑娘您牵线。”
“不会的,这线不会牵了。”
陆宝珍拨了拨那玉镯,声音又软了下来,像是很喜欢眼前的东西。
“有四公主和裴家大少爷这两尊大佛,大伯父如今,哪里舍得我随意嫁人,总是要等他搭上了线,才会把我嫁去别人家才是。”
“大老爷怎么能这么算计姑娘。”
挽桑蹙眉,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转眼又笑了起来。
“不过大老爷若是知晓那位大少爷只愿搭姑娘您的线,怕是会气晕过去。”
“......不许胡说。”
陆宝珍拨弄的手一顿,想起那双深邃的眼,碰到玉镯的指尖有些发热。
没多久,前院便来了人请她。
而跟着前后脚进来的,是门房的人,送来了裴老夫人的帖子,邀着她过几日去裴府做客。
陆宝珍看着上头的字迹,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裴清韵口中一直未愈的高氏。
会和她有关吗?裴景之的伤,和他的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