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府里,盛秋月听到贺知微的消息,脸色一下唰白,再无镇定。
她握紧手中的茶盏,可直到那热气彻底消散,她也没能送到嘴边喝上一口。
“确定疯了?”
“回姑娘,贺家都已经准备将人送离京城养病了,但不知为何没能出城门,且奴婢今日还打听到,贺家该是犯了事,今儿还有宫里的人去了贺府,约莫就是这几日。”
“他够狠。”
盛秋月手脚瞬间冰凉,声音不自觉带了些轻颤,但眸中的嫉恨却越来越浓烈。
“为了替她出气,他竟然要弄垮整个贺家!那傻子到底有什么好,能这么被他宠着!”
“奴婢听闻民间有些个秘术,兴许那陆家的,有些什么在身上也不一定。”
旁侧大丫鬟回身关好门,她压下后怕,小声安抚道:“不过那贺知微疯了,倒是对姑娘有利,免得那人胡乱攀咬,将脏水泼到姑娘您身上。”
盛秋月何尝不知此事。
她自然是庆幸贺知微疯了,不会想起,是她怂恿她狠绝出手,是她替她指了那些个贱民办事的路。
“疯了许是还会被治好,最稳妥的法子,是让贺知微死在他的打压下。”
“姑娘放心,贺家若真出事,那贺知微想来也快了。”
见面前的姑娘仍旧未平心绪,丫鬟想了想,又小声道:
“姑娘其实也不必对那陆家的上心,奴婢听闻,一般用了什么邪术的都长久不了,裴家那位大少爷可是在阎王殿前杀出来的将军,哪能真被迷惑。
再说,陆家同裴家相识了这么多年,那位若真对陆宝珍有心思,能忍她和那二少爷在一处?眼下大抵也就是图个新鲜,等日子久了,自然就会破了那蛊惑。”
盛秋月握着茶盏的手松了松。
不甘的心在这话里有了缓解之意。
是了,裴景之这样的人,若真生了心思,怎么能忍得了陆宝珍同裴则桉在一起,想来不过是新鲜罢了。
如今他将那陆宝珍捧得这么高,等收心时,那陆家的只会跌得更狠,更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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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便是几日,陆宝珍去裴府前,绕道去了一趟如春医馆。
这几日玉大夫寻她的次数多了起来,指点的也越发上心。
她自然高兴,只是一忙起来,便一直未曾问起过裴景之的消息,直到马车行过玲珑玉行,她才想起来要给裴景之挑一样回礼。
陆宝珍小小的脑袋探了出去,刚瞧了一眼,便见不远处的药铺门口,站着上次卖她毒物的老伯。
在赔着笑和一个中年男子说话,而那男子有些不耐,顺手便将旁侧的竹篓子丢了过去。
缝隙里隐约透出了青蛇的影子,陆宝珍一惊,下意识看向了丢篓子的那人。
日头下的脸瞧着有些怪异,许是敏锐,那人极快便抬眸瞧向了她,目光还在她身上停了半晌,似有探究。
陆宝珍忽觉浑身都有些不舒服,她收回视线看向了别处,但脑中却时不时浮现出那张脸,不知为何,总觉在何处见过。
可越想头越痛,直到马车在裴府前停下。
欣嬷嬷不知何时等在了府门口,瞧见她,满眼欣喜。
“宝珍姑娘可算是来了。”
“欣嬷嬷。”
“宝珍姑娘今儿可得好生劝劝我们老夫人,这几日因着大少爷的事高兴,这用膳便少了克制,昨儿还有些积食,眼下,估摸着也只有宝珍姑娘才劝得动。”
“景之哥的事?”
陆宝珍微微诧异,“我待会给老夫人瞧瞧。”
“劳烦宝珍姑娘了,其实说起来,不过是还没瞧见影的事。”
欣嬷嬷笑着,边说边领着人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只是本该在等她的老夫人却未在厅里,反倒是不知何时来了的高氏,亲自在前头泡着茶。
“我说今儿母亲这般高兴是为何,原是宝珍来了。”
好些日子未见,高氏瞧着比之前少了几分凌厉,陆宝珍瞧过去时,还能瞧见她眉间隐约露出的疲态。
“裴大夫人。”
“快过来尝尝这茶。”
高氏笑着,将茶盏放到她旁侧。
“二房那也不知闹了何事,刚刚来人将母亲请了过去。”
“这......”
欣嬷嬷听罢有些为难,这二房的事来得突然,也不知要耽搁多久。
“宝珍姑娘,您先......”
“瞧着也不像安生事,欣嬷嬷还是去瞧瞧吧,我近来还在养身子,就不插手二房的事了,我在这陪着宝珍。”
高氏笑着接过了欣嬷嬷的话,面色温和。
“正好我这些日子休息了太久,若不是母亲催我出来,我大抵还在院子里憋着,眼下瞧见宝珍,许久未见,我同她说说话。”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欣嬷嬷点了点头,留了人伺候,这才急匆匆地往二房赶。
见人离开,那声音停了停又响起。
“你们也都下去吧,我同宝珍说些体己话。”
高氏看向外头的几个丫鬟,“再让人去小厨房瞧瞧,现做些点心送来。”
陆宝珍蹙眉,抬眸望过去,发现面前人的脸色白到几近透明,即便有些未消的印记和疤痕,但依旧不难看出她从骨子里透出的虚弱。
确实是生了病,可又不像是裴清韵说的风寒。
“不必了裴大夫人,我不饿,若是老夫人不得空,我改日再来看她老人家。”
“同我客气什么。”
高氏侧头瞧她,见屋里无人,那目光一点点暗了下来,语气也添了几分低沉。
“你往后,说不定也要换我一声母亲,眼下,我们好生说说话。”
陆宝珍心里一惊,防备更甚。
她并未在高氏的话里听出高兴,也没有反对,只有一股嘲弄和戏谑,好像戏台外的看客,在等着她最想评头论足的那场戏。
“裴大夫人说的,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
陆宝珍站起,唇角还带着些笑,“不过看裴大夫人的身子,许是还得好生养养,今日风大,我还是不在此处,耽搁裴大夫人休息了。”
“从你回府的前两日起,我就被他软禁在了院中,哪里都不能去,怎么不算好好养呢。”
高氏一句话便止住了陆宝珍的步子。
她看着前头那扇紧闭的门,笑了笑,“出不去的,宝珍姑娘,还不如同我好好说说话,我如今,可是在帮你。”
“帮我?”
陆宝珍回头,笑容里添了些冷意。
许是经历了家中没落和背叛,又经历了几次临死绝境,原本娇娇弱弱的姑娘,不知何时竟有了不同于曾经的气势。
她站在不远处,明明是单薄的身子,却一点点透出了不服输的对抗。
“帮我,是想让我尝一尝被扣押的滋味吗?”
“这是什么话。”
对陆宝珍忽来的强势,高氏有一瞬的惊讶,但很快她便回神,重新看向了面前的姑娘。
“急什么,我不过是想告诉你,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宝珍若是要嫁人,可得擦亮眼睛,瞧清楚了才是。”
“他?是裴景之吗?”
“自然。”
陆宝珍袖中的手紧了紧,忽然便想到了裴景之那日的失约,也想到了他眸底偶尔透出的孤寂,还有他身上那些永远都不会消掉的狰狞伤口。
好多都是他差点死掉的痕迹。
“他不是别人,他是你的儿子!”
好似生了些沉闷。
高氏怎么可以,用这样的语气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