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如此无谓,裴景之额间青筋猛地跳了一下。
“留人也不是一定安全,那人能将行踪抹得一干二净,还有常年经手奇毒的手段,绝不是等闲之辈,即便我要抓他,也都还要等他一个错处,眼下你去试探,你可曾想过若是出事会如何?”
“我会很小心,不会出事。”
陆宝珍半眯的眼睁开,笑得乖巧,“而且我若引得那人出手,你不就可以顺藤摸瓜,再名正言顺地去抓他?”
“胡闹!”
听她竟是准备拿自己当饵,裴景之恼得厉害,却又舍不得斥责,生怕语气狠一些,便会让她红了眼。
“往后不许再提此事,也不许再去那间药铺,我答应你,最迟半月,一定查清楚那人背后的身份。”
“不是胡闹,我是真觉那人有些奇怪,而且,他瞧见我也有诧异。”
陆宝珍眨着眼认真道:
“说起来,不管他是不是高氏的人,应当都不会认识我,就算我试探,他也不该有反应,更不可能对我出手,但如果他出了手,不就证明他因着我的试探急了?可他为什么会急呢,就因为我觉得他眼熟?”
察觉到男人身上冷沉的气息,陆宝珍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猫儿似的蹭了蹭,想要哄得他消气。
“所以他应当本就认识我,不然这些年陆三姑娘活得好好的,他没见着出手,怎么说几句话,他便要出手了?”
等了等,面前的人还是不说话,只唇角紧抿,压着浑身的冷冽。
陆宝珍想了想,而后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大着胆子亲了亲他的下巴。
直到他眸色终于有了些反应,陆宝珍才松了口气,又小声地继续开口。
“我怀疑他和我幼时那一撞有关,这是唯一能将高氏、他和我连在一起的一件事,所以我一定要探一探,但我答应你,往后每次去那处,我都提前同你的人说,好不好?”
陆宝珍许是自己也不知道那一亲这么好用。
她眼见着男人一点点卸下冷意,用力扣住她的手逐渐滚烫起来,她停下话,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还是不行吗?你不是说......”
“只此一次。”
“......怎么还是只此一次?”
陆宝珍噘着嘴,想要生气,却听面前的人又开口道:“往后你要去,派人送信给我,我陪你去。”
“那人肯定识得你,你怎么去?”
“当初对你动手的是我那母亲,可她这些年都没有再盯过你,她背后的人,为何比她更急?”
“你是说......”
“嗯,大抵是你若想起什么,会对他不利。”
“我晓得了!”
陆宝珍忆起脑中偶尔闪过的那两道身影,忍着刺痛看向他,“若真是如此,见你我在一处,他更会自乱阵脚,只怕我哪日想起,把秘密告诉你!”
“是。”
见她神色微变,裴景之眉头紧皱,抬手在她手腕上停了停,“头又疼了?”
“不疼。”
“不疼也不许再想了。”
男人眸色闪过一抹阴鸷,而后那手移开,拿出适才他把玩的白玉玉佩。
“往后出门,将这玉佩带在身上。”
“你怎么又送东西。”
“玉佩是我的信物,倘若你又瞒着我一个人去些不该去的地方,我很快便能知晓。”
“......”
-
离开时,裴景之瞧见了还守在外头的猎户。
即便着了厚衣,也难掩他壮硕身子下的力道。
裴景之停下,目光在他胳膊上留了片刻,随后又扫过他凶狠的神色,落在那双透着忠义的眼睛上。
“如今上头兽皮收的少,你这营生,往后不见得好做。”
男子见这贵人停在他跟前,不免有些局促,他抬头想看看来人身侧的珍娘子,却忽觉一阵压迫落下,而后那人似是随意般,挡在了珍娘子跟前。
男子一愣,想起隔壁王家的护他那媳妇的模样,难得的聪明了一回。
他立马收回视线,朝着前头的人拱了拱手,甚是郑重。
“是小的鲁莽,小的大老粗一个,只会上山打些猎物管家中温饱,今日进城是想换些银子,再替家中老父抓些药,没承想碰到了珍娘子,还得了贵人提点,小的回去一定好生思量琢磨,两位的恩情,小的没齿难忘!”
裴景之未多停留,收回视线,唤来了沧云。
“他若愿意,将他收下,留在府外。”
男子一愣,随后眼中猛然迸发出感激之色,跪在地上,重重地朝着两人的背影磕了三个响头。
他自己可以只管温饱,可他上头还有要喝药的父亲和年迈的母亲,他不能没有银子。
玉大夫送着两人行出医馆,在离开前,她听见陆宝珍在后头轻声问着那裴家大少爷。
“你为什么突然留下那位大哥呀?”
眼前正好有人经过,玉大夫的步子停了停。
春风中,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像是同小姑娘一样的柔软音色,“他护了你,我自然要还了这个恩情。”
后头的话玉大夫没有听见,但她想,其他再多,约莫也没有这一句重要。
她迎着风踏进了医馆,彻底放下心来,唇角透出温婉笑意。
若是陆家二夫人还在京城,她许是会同她一起喝杯茶,说说小丫头的婚事。
只可惜她快要离京,同那位温柔的夫人,怕是难以再见上一面。
正有愁绪落下,前头忽有人拦下了她的去处,开口甚是客气,是那位大少爷的随行之人。
“玉大夫请留步。”
来人压低了些声音,拱手道:“主子让属下给玉大夫送句话,说若玉大夫离京是被迫,缘由可同他开口,若不是,还望玉大夫落脚后,能容他带着陆三姑娘前去拜访,莫要同陆三姑娘断了往来。”
倒是没想到他会为小丫头做到这般地步,玉大夫微愣,半晌,笑着摇了摇头。
只是沉静后,她眸中有希冀闪过,裹挟着挣扎,久久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