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陆宝珍便出了府。
她一夜都未睡好。
不想被人瞧出不妥,昨夜她不得已吃了小半碗面,还有半碟子蒸饺,消食消到夜深人静才躺下。
一闭眼,便又是裴景之忽然出现,疯狂到极致的行径。
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新奇,陆宝珍像是得了趣,睡意便随之浅了些。
“姑娘,您昨儿夜里......”
马车上,挽桑见面前的姑娘打着哈欠昏昏欲睡,怕她磕着脑袋,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
一侧车帘偶有晃动,日光洒落些许,照在未施粉黛的陆宝珍脸上,无端照出了几分羸弱,衬得本就貌美的少女愈加惹人怜惜。
“昨儿晚上吃多了一些,好挽桑,让我眯一会儿。”
陆宝珍如今晚上都不太用食,忽然用了这么多,自然有些难受。
挽桑听罢也有些诧异。
她愣了愣,正想将软垫垫到自家姑娘后头,却见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因着太急,里头的人还差点撞到了头。
“外头怎么回事?”
挽桑眉头一皱,看向前头,“姑娘您坐着,奴婢去瞧瞧。”
话音刚落,车夫便掀起了一角车帘,语带忐忑。
“姑娘恕罪,前头不知从哪跑来一小丫头,差点撞到马车,小的一时避得厉害了些,这就绕过去。”
有啜泣声一同传了进来,陆宝珍熄了睡意,眉心轻拧,掀开旁侧小窗车帘,直直瞧向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姑娘。
身板瘦弱,衣裳也有些脏。
“姑娘可是想要帮她?”
挽桑知晓自家姑娘,以往碰见那些个可怜之人,总是会忍不住多瞧一瞧。
“奴婢身上有碎银,姑娘若是想......”
“不必。”
陆宝珍摇了摇头,黑眸一如往常柔和,还因着适才的困倦,蒙上了一层水雾,但说出来的话却异常清醒。
“让人跟着她。”
“姑娘?”
“这么宽一条道,何处不能走,为何偏偏要往马车这处撞?”
陆宝珍看清那丫头的模样,收回视线放下了手中车帘,坐回到适才的位置上。
以前她确实容易生出恻隐之心,可如今,她只觉四处都是危机,她只能谨慎,先护好自己。
“先跟个几天,若真是巧合,到时再说。”
“是,奴婢明白。”
挽桑起身下了马车,帘幕落下时,正巧一阵风吹进了里头,卷起了两侧流苏,艳红飞舞。
停顿不过一瞬,车帘便隔绝了一切。
而此时外头不远处,另一辆奢华马车旁,刚从那美人院里出来的男子正眯着眼,久久未能回神。
男子一身浅色长袍风流华贵,本也有几分俊朗之姿,但眉间因着酒色染上了颓废,深陷的眼窝透着浑浊,一笑,更是让人心中发麻。
“那马车里的,便是陆家那陆宝珍?”
“是,少爷。”
小厮在旁,侧头瞧了一眼马车上的标记,又看回了跟前,低下头,“适才听着人喊了一声三姑娘,且陆府里头这般模样的,约莫也只有最小的这个。”
“呵,以往倒是未曾瞧见,这陆宝珍竟是如此好模样。”
男子轻笑,眼中透出轻浮之色,步子动了动好似不稳,像是昨夜酒意未散。
“既是她压过了贺知微,弄得本少爷亲事作罢,那也该由她给本少爷补上。”
“少爷说的是,那贺知微心思多,可不及这个......”
“我劝你,还是换个人打主意。”
小厮话音未落,下一刻,停在男子不远处的那辆奢华马车里便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像是笑了笑,带着轻嗤。
“如今替她撑腰的人不少,你想碰她,怕是有些难,至少裴家那里,没点本事可不行。”
“难?”
男子不屑,似想起什么,讥笑后眸中透出阴狠,“因着贺知微那贱人,裴家老二压了我一次,如今,我还能让裴家压我第二次?”
“那可不好说,这陆三姑娘,同裴家二少爷的关系,可比那贺家的更亲近。”
“正好,等我收了这美人,新账旧账一起算!”
见陆宝珍一行人行远,男子收回视线,像是寻到了有意思的事,转身的步子甚是轻快。
“等着吧,事成后,我自会给你盛府送帖子,等着你等上门恭贺。”
女子未语,半晌,等人彻底离开,才漫不经心地溢出讥讽。
“蠢货。”
连该提防的是裴景之都不知道,也难怪这伍家,一直行下坡路。
街上逐渐安静下来,停在一侧的马车久久未动,直到巷口有身影闪过,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坐到前头驾车的位置,里头才重新传出了些动静。
“姑娘,那小丫头哭完就离开了,可要属下去了结了她?”
“这么急作甚。”
马车里的女子抬手拢了拢发髻,红唇轻笑着,赫然是安静了几日的盛秋月。
“如今的陆宝珍聪明得很,若她知晓那丫头一死,定是连府门都不会再出,左右已经让伍瑨瞧见她起了心思,那条命便先留一留,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是,小的明白了。”
小厮握紧马绳,目光探了探四处。
“不过昨儿和老爷碰面那人,小的查不到他的行踪,那人对盛府颇为熟悉,老爷也像是同他说了不少密事。”
“查不到便不查了。”
盛秋月眉心蹙了蹙。
她想起昨儿在父亲书房瞧见的那人,心里下意识有些发怵,“我之前应当见过他,不过父亲不愿多提,想来也是不想我插手此事。”
“姑娘说的是,那人能提醒您借伍家的手,怕也是个狠的,就是不知他最终的目的,是陆家还是裴府。”
盛秋月没再出声。
她看着陆宝珍离开的方向,眸中闪过一抹暗色,可随后,她指尖轻点,想到替她出主意的那人,眼中又生了势在必得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