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的指尖刚触到石壁上湿滑的苔藓,整座山洞突然震颤起来。细碎的石砾簌簌砸在肩头,他踉跄着扶住岩壁,掌心传来地下深处传来的嗡鸣——像是某种巨兽的脉搏,震得他腕骨发麻。潮湿的腐殖质气味混着硫磺的刺鼻涌入鼻腔,远处传来岩层断裂的闷响,如同天地在磨牙。
“地脉在移位……”他咽下喉头腥甜,掏出贴身藏着的青铜罗盘。指针在震波中疯狂旋转,最后直指洞穴深处某片黑暗。那里隐约浮动着暗红色光斑,像淤血凝结在虚空之中。
借着火折子摇曳的光,林羽发现震颤中剥落的岩皮下竟藏着另一层壁画。颜料是某种发光的矿石粉末,此刻正随着震动明灭起伏:九头巨蟒缠绕着青铜巨柱,每一颗蛇首都咬住星辰;戴骨冠的祭司将活人投入岩浆翻涌的深坑,坑底蜷缩着人面羊身的怪物。最骇人的是角落一幅——画中人的轮廓与他极为相似,正被无数触须状的影子拖入地缝。
他猛地后退半步,后颈撞上冰凉的石笋。那些颜料忽然活了似的流动起来,在岩壁上聚合成新的画面:一具青铜棺椁正被铁链吊入深渊,棺盖上密密麻麻钉着刻满符咒的兽骨。棺隙间渗出粘稠黑液,滴落时竟发出婴啼般的尖叫。
“别盯着看!”身后传来沙哑的喝止。披着蓑衣的老者从阴影中现身,手中骨杖敲击地面的节奏恰好抵消了地脉震颤,“这是烛阴祭司用巫血绘的《葬墟图》,看久了魂灵会被收进画里。”
老者骨杖指向暗红光斑所在:“五十年前地龙翻身,烛阴之墟的封印裂了道口子。如今它嗅到生人气息,又要闹腾。”话音未落,洞穴深处传来锁链绷断的脆响,夹杂着类似金属刮擦骨头的刺耳声浪。
林羽跟着老者钻进仅容一人通行的岩缝,膝盖蹭过锋利石棱也顾不得疼。硫磺味愈发浓烈,呼吸间喉管像被火炭烙过。转过第九道弯时,他险些踩空——前方地面裂开十丈宽的沟壑,沸腾的岩浆在沟底翻涌,而对面岩壁上……
嵌着半截青铜巨棺。
九条碗口粗的铁链穿透棺体,另一端没入岩浆。此刻正有三条链子崩断垂落,剩余六条在剧烈晃动中发出哀鸣。棺盖已掀开一隙,黑雾凝成兽爪形状向外撕扯,每次抓挠都带起岩浆喷溅。林羽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无数细针顺着耳道往脑髓里钻。
“那是烛阴的怨气。”老者往他耳中塞入两粒冰凉的石子,“相传大禹治水时,烛阴作乱掀起洪水,被斩首后尸身封入地脉。你听——”
岩浆的爆裂声中,隐约浮出断续的人语。林羽浑身发冷——那声音竟与他自己的声线一模一样,正用古语反复呢喃:“开棺……归墟……”
老者突然扯开蓑衣,露出布满咒文的胸膛。暗红纹路在他心口聚成眼睛形状,此刻正渗出黑血:“我守了三十年,该换人了。”骨杖毫无征兆地刺向林羽后心!
林羽旋身闪避,腰间玉佩却被挑飞落入岩浆。玉石化烟的刹那,棺中黑雾暴涨,化作九条蛇影缠住老者四肢。惨叫声中,老者皮肉如蜡油般融化,骨架坠入火海前,眼窝里还映着林羽惊骇的脸。
“原来你才是祭品……”他攥紧袖中《遁甲局谱》,掌心符纸被汗浸透。棺盖又掀开三寸,这回看清了内部——根本没有尸骸,只有团不断坍缩的暗红漩涡,中心隐约浮着半张人脸。
正是他自己在笑。
“你在现世研究阵法时,可曾想过为何独你能穿越?”那声音直接从颅骨内响起。林羽踉跄着跪倒在地,罗盘裂成两半,指针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岩浆映出的倒影开始扭曲:现代图书馆的书架从火焰中生长出来,2012年的台历在火舌间翻动,最后定格在他穿越前夜——古籍室监控录像显示,那晚根本没人进入。
黑雾缠上他脖颈的瞬间,怀中《焦氏易林》自动翻至末页。残破的竹简上浮现全新卦象:坎下艮上,蒙卦变蛊卦。他忽然笑出声,任黑雾侵入七窍:“原来我才是棺中之物……”
岩浆突然凝固。
所有声响戛然而止,棺椁被无形的力量重新封死。林羽站在沟壑边缘,看着对面岩壁上的自己缓缓消散。脚边多出一盏青铜灯,灯油是他方才滴落的血。
地脉重归平静时,老者破碎的骨杖从岩浆里浮起,顶端嵌着半枚带血的罗盘指针。林羽拾起它对着光源细看,金属表面蚀刻着极小篆字:
“一魂镇墟,百年为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