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电话的于辉,正在湘市下面的某县城的台球厅包厢。
最近总有陌生面孔去他湘市的几个场子瞎转悠,根据他混黑白两道多年的经验,十有八九是严家的人。
他从羊城回来没多久,就来到了此县城。
听下面的兄弟说,在这里的台球厅里曾看到过钱老六三人的影子,所以于辉在此守株待兔。
文浩听闻没有钱老六的线索,将怒火转嫁在他身上:“艹!钱老六那个老狐狸找不到就算了!连一个女人都搞定不了!”
于辉头上一百八十个问号,很无辜:“文总,我都照您的意思办的啊,现在严家戒备森严,还揪着我不放,我总不能绑架了她。”
“蠢货!”文浩要不是还要通话,恨不得将张董事的手机也砸了,“严瑞的内线是干什么吃的!?”
“您确定这么做?”于辉靠在台球桌旁,示意身边的弟兄小点声,再三确认,压低声音道,“许梦好不容易被咱们收买的,潜伏了这么久,万一暴露……”
“潜伏这么久还没拿到我想要的东西,这样的线人留着还有什么用!”文浩睚眦俱裂,夹着雪茄的手指指点点,“严辞敢他妈打伤你的人,你是不也是该以牙还牙了?!”
一提到这事,于辉心里就有气,严辞当着那么多兄弟的面让他颜面扫地,这笔账他一直记着呢。
冤有头债有主,拿个严家的女人开刀,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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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湘市的夜景霓虹闪烁,跨江大桥仿佛被星子揉碎的银河倾覆,钢索如竖琴琴弦般垂坠。
江风掠过斜拉索,金属嗡鸣裹着光粒坠入水面。
来回疾驰的汽车,似倾倒满地流光溢彩的珠宝。
江面波光粼粼,折射出琥珀金与冰蓝的霓虹,如万花筒般的碎影。
宽大的公寓未开灯,玻璃落地窗相对的皮质沙发上,男人肘部撑在曲起的膝盖上,五官被烟雾笼罩。
左手中的玻璃方杯琥珀液体轻晃,右手夹住的香烟已经燃烧一大半,烟灰掉落在蹭亮的皮鞋和华贵地毯上。
他无心理会。
望着对面黑寂的楼层,男人又饮了半杯酒,将快要燃到指尖的烟头按压在烟灰缸,又点燃一根,吐烟时眉目冷峻。
自打代严震东管理严瑞集团,严辞就搬出了橒园,在别处另置了处别墅。
十年来,他去别墅的次数有限,反而越发频繁宿在临江公寓的大平层。
这里有带着腥味的江风,让他总能忆起儿时的种种,提醒自己绝不能心慈手软。
后来他给自己找了个乐子,在对面大楼相同楼层的公寓,安置进了一只伤痕累累的雀。
她的胆怯、失落、孤独、茫然、开心,在公寓里发生的种种,皆落在黑暗中男人的眼里。
十年来,整层的公寓楼夜里一直黑着灯,她以为里面并未住人,从开始的戒备拉窗到窗帘未动过,只用了半年的时间。
他窥探了她整个十年的原貌,从青涩扁平到身子渐熟。
他了解她的饮食和口味,却故意充耳不闻她起初换保姆阿姨的要求。
他知道她自卑怯弱心思敏感,却专门嘱托上门的老师严厉授课,施以打压,保姆阿姨白眼刻薄相加。
他清楚在辞旧迎新之际,她抱膝坐在落地窗前,孤寂地看着烟花转冷,人潮散去,希望有人在这时陪她吃顿团圆饭,他却故意不现身的落寞。
弹簧压到最低总要泄点力。
在她快要崩不住的时候,他周末准时出现,给个甜枣吃。
所以,在她考上大学想住校,试图逃离冰冷的公寓,却在他一声叹息中,又乖乖回到供他观赏的牢笼。
听话了十年,却因为严序的回国,她生了逃跑的意识,毫不犹豫地挣开牢笼,再也没回来过。
真的不能驯服?真的没有一个人的眼里只有他吗?
香烟燃尽,突然烫了他一下,沉闷烦躁的思绪猛地被最初的声音炸了下。
烟头落地,被皮鞋无情碾碎。
他怎么忘了,起初让朱韵搬进对面公寓的目的。
是摧毁,是看着她一点点崩溃,从二十二楼坠落,摔得体无完肤的玩弄。
而不是豢养成眼里只有他、只待在他身边的金丝雀。
最初的念头什么时候变了味呢。
连他都不知道。
严震东下午在公司与他的谈话,让他与朱韵划清界限的警告,从脑海中闪过。
发布会上严震东承认她小儿媳妇的身份、严序高调示爱、网络上那些祝福她与他的话似万箭穿心,凌迟的男人体无完肤。
全世界都站在他那边,他亲爱的弟弟那边。
一如小时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弟弟。
他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又想起童年时光。
茶几上的手机铃声打破一室的压抑。
屏幕上是串陌生号码,严辞按了按眉心后接起,听着那边的声音,良久,闷嗯一声:“盯紧了,找合适的机会动手。”
挂掉电话,他眼神始终盯着对面似乎永远都不会再亮起来的二十二层,饮下酒杯中最后一口液体。
眼神阴翳且意味深长,心脏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的疼。
在悸动、在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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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能化险为夷,吴倩楠功不可没,严序应朱韵的请求,定了上次生日去的那家会员制的Fine dining餐厅,她想她一定喜欢。
吴倩楠光是看照片就兴奋地拍手:“我去化妆!今天不拍五百张照片,不许走!”
朱韵也上楼换衣服,严序慵懒地坐在衣帽间里棕色丝绒单人沙发上,眼神跟随化妆镜前女人的一举一动,而游移。
他就这样看着,嘴角含着似有若无的笑。
朱韵低头挑选口红,纠结到底是涂裸色的唇蜜还是干枯玫瑰色的口红,抬眸凑近镜子正要往嘴上都试试的时候,对上了身后男人似火一样的目光。
“你盯着我做什么?”朱韵与他的视线在镜子里交织,沾了点唇蜜点在嘴上。
“过来。”严序笑着向她摆手,“我帮你选。”
朱韵头发全部扎起来,盘成个低垂的发髻,她穿了件一字领的奶白针织连衣裙,澳白珍珠点缀在修长的脖子和柔软的耳垂上。
很淡雅的装束,妆面也简单。
“怎么不换衣服?”朱韵很自然地坐在男人的好腿上。
严序盯着她晶亮饱满的嘴唇,忍不住凑近,闻到了水蜜桃味。
“我不去。”他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摩挲着唇角时,只默了半秒便亲了上去。
还挺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