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有些激动,站起来同胖子理论,胖子摇着折扇,四处打量这间店铺,满脸的贼笑。
“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家大哥虽然死了,但当年给你的聘礼,大哥的儿子如今可都在。你带着我们魏家的财产和儿子到处鬼混,如今说两句也有错吗?”
那胖子得意洋洋的羞辱女掌柜,周围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议论纷纷。
“原来她夫家还有人呀。听说她之前在南街做暗娼的,真是不要脸。”
“可不是,之前有段时日傍上赵捕头不做生意了,如今又出来抛头露面,想必是被人家踹了。”
“这种女人,谁还能和她当了真?不都是玩玩而已。暗娼嘛。”
周围人说什么都有,难听的很。
那女人涨红了脸,极力争辩。
“魏仲旺,你不要血口喷人!当年你哥哥死了,你这个做弟弟的家都不回,丧事都是奴家贴了嫁妆才办的。当年那布商逼迫奴家做妾,你何曾说过反对的话?连他给奴的银子也被你抢去一半。后来奴家在南街做绣活谋生,你又到处帮着外人造谣抹黑奴是暗娼。现下,你看着奴家日子好些了,又来这店中闹事!魏仲旺,你就这么见不得奴家好吗?”
胖子轻蔑的笑了笑,道:“怎就是见不得你好?是你这个狐媚子在外面乱搞。而且,上个月婆母生病,让你孝敬二两银子,你死活不给。刘氏,你本就是魏家的媳妇,如今有钱了,想要不认婆母不成?”
“那个老东西有什么资格找奴家要钱?又有什么资格认星儿做你们儿子?奴家孤儿寡母被人欺负,找婆家帮忙,是你们躲着避着,怕奴家分你们家产才将奴和你哥哥的儿子赶出家门。如今瞧着星儿有书读了,奴家店中生意好了,又三天两头来找奴家出钱,你们还有脸称亲戚?!你家那老妖婆,还是你这做儿子的自己养吧!”
“好你个刘氏!如今翅膀硬了是吧?告诉你,别以为你傍上了赵捕头老子就不敢动你。你的婚书如今还在我们魏家,你同那赵捕头只是苟合而已,闹到官面上,还是我们魏家占理。今日,你必须得给这二两银子,不然,我就赖这里不走了。”
“你!狗东西,老娘打死你!”
那刘氏气急,抽出桌上裁衣的尺子胡乱去抽那个胖子,后者立刻就大声嚷嚷起来。
“哎哟,打人啦,泼妇打人啦!”
这时候,后面人群中挤过来一个尖嘴猴腮的妇人,见着这一幕,也惊叫起来,上去就抓刘氏的头发。
“刘氏你个贱人,敢打老娘的相公!看老娘不打死你!”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起哄,看的兴高采烈。
“哎哟,这热闹可真精彩。”
“魏家也不是什么好鸟。不过娼妇的确该打。”
“嘿,不是说这女人是赵捕头的相好吗?赵捕头怎么还不来?”
“来了有啥用?赵捕头连这女人的婚书都没赎出来,还能站着她这边不成?”
“先前那个跑船的在就没这个事。”
“那是当然。二狗子这种泼皮无赖,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烂命,魏家怎么敢惹?如今无非不过是看着刘氏与赵捕头的关系,想要讹钱罢了。”
那胖子夫妻对刘氏大打出手,刘氏虽然泼辣,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按在地上。
贾二混在人群里,看着这幕闹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看了眼刘氏清秀倔强的脸庞,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冲动之下,便拨开人群,一手一个,拉开了胖子夫妻。
“都住手!你个大老爷们这么没品?欺负兄长的寡嫂,还要带着媳妇一起?不仁不义的狗东西!”
胖子被人拉开,先是一怔,以为是赵捕头或者镖会维护秩序的镖师来了,再定睛一看,居然是个老农,瞬间就没了畏惧。
“哟,来了个多管闲事的。老子仁义不仁义,是你这个乡巴佬说了算的吗?这是魏家的家务事,轮得到你个破落户狗拿耗子?!”
贾二并不善于争吵,但他身体强健,又上过战场,三十三岁的壮年男人,往那里一站就是定海神针。
他将虚胖的魏仲旺和他尖嘴猴腮的老婆推开,也不反驳,只将倒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刘寡妇扶了起来。
“诶!你干什么?要搞咱们魏家的寡妇吗?你个乡巴佬……”
魏仲旺看着贾二扶起刘寡妇,立刻来了精神,想要上去拉扯。
贾二想都没想,一挥手将那死胖子推倒在地。
“哎哟!”
魏仲旺这一不留神被推了个趔趄,撞到他老婆身上,两人跌坐在地,立刻大声嚎叫起来。
“狗日的,哪来的多管闲事的乡巴佬?该不会又是这女人勾搭的汉子吧?今日这事情老子管定了。勾搭咱们魏家的寡妇,还蛮横打人,大家给评评理,还有没有王法了?!”
贾二皱起眉头,那刘氏拿着尺子指着胖子的脸,先开炮了:“魏仲旺你个贱骨头,就是欠收拾。今天你不就是来讹钱的吗?告诉你个龟孙儿,老娘的钱都是辛辛苦苦一针一线赚回来的,想从老娘这里找好处,门都没有!”
“你偷汉子还有理了!小贱人,找死!”
魏仲旺的老婆也加入骂战,眼见两拨人又要打起来,贾二连忙将刘氏护在身后。
就在此时,外面总算来了两名佩刀的白役。
“干什么呢!都散开!”
那白役入场,先是将看热闹的都驱散。
魏仲旺见来了官差,互相看了一眼,停止了闹腾。
等人群散去,有个白役上前,指了指店里。
“进去说话。”
魏仲旺小眼睛一转,立刻凑了上去,手中递过一把铜钱。
“官爷,您可要为小的做主呀!”
那白役将铜钱掂了掂,揣入怀中,也不搭话,往柜台后面一坐。
“说吧,何事?”
刘氏和魏仲旺想抢着说,白役瞪了两人一眼,指着魏仲旺道:“你先说。”
魏仲旺心中高兴,添油加醋的将过程说了,无非就是说刘氏不孝敬婆母,又与这乡下野男人纠扯不清啥的。
“刘氏,你可有话说?”
“还请差爷为民女做主!这魏家自八年前夫君过世,就再未管过奴家孤儿寡母,奴家想要回娘家他们也不允。这些年他们贪占相公的财产,将奴家母子驱逐出来,奴家也都没和他们算账,先如今他们见奴家生意有了起色,便过来讹银子,实乃无耻之极!”
“他们讹你多少银子?”
“前月先是说婆母生病要了二两,上月又病还没好,又来要了二两。这个月便是今日,又来讨要。”
“每个月二两银子的事,便是如了他们又如何?”那白役有些不耐烦道,“无论如何你也是魏家寡妇,他们允你在外面做生意,便已经是大度。你每个月给他们二两银子就是。魏老二,你们也不要欺压太过,这女人在外面做生意不容易,还带着个孩子,开销也大。往后每月就二两银子,不准再多要。听见没有?”
那魏仲旺达成目的,兴高采烈,连忙点头。刘氏急了,冲那白役跪下。
“差爷,您不能这样断呀!奴家这铺子一个月也就赚三两银子,还要带两个孩子,再给这帮吸血鬼白眼狼二两,如何能够开销?!”
“这是你们家务事,一家人就是要和和睦睦的。你个妇道人家,难道这点道理不懂?”
白役不耐烦起身,看也不看刘氏一眼,便要离开。贾二突然伸手拦住他。
“且慢!”
白役轻蔑一笑,“哟,哪来的乡巴佬?这是要干扰公务吗?去衙门走一趟?”
“就是,这老东西就是来勾搭寡嫂的,差爷将他也带走吧。”
那白役来了兴趣,显然是想从贾二身上也弄些好处出来。
贾二想了想,觉得总让他们认为自己是个老农,怕是不利于这件事的解决,于是掏出了合作社的身份牌。
“俺是合作社大名府分社的,差爷能不能听俺说两句?”
那白役看到合作社的牌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堆满了讪笑。
“哎哟喂,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是合作社的兄弟!方才得罪了,您请讲。”
贾二原本以为那白役只是会客气些,没想到,合作社的牌子亮出来,对面会如此谄媚。
心中稍微定了定,他将看到的来龙去脉都讲给白役听。
那白役其实就是大名县的土着,刘寡妇那点事情,他都清楚的很。
他这般做,本来是想留个案子在手里,等赵坤兴过问的时候,便卖给赵坤兴一个人情,从而让捕头老爷记住他。
不过,既然有合作社的人在现场,他这般处置,万一传到赵坤兴耳朵里,搞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以,立刻转变了态度。
“贾爷说得对,这魏家的确是不良于行。这样吧,小的看,既然是魏家对不住这孤儿寡母,便将婚书退与刘氏,往后这刘氏生死婚嫁,都与魏家再无关系。您看如此处置可好?”
“好,当然好。”
贾二很高兴,没想到,合作社的身份这般管用。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从怀里掏出一两的银元券塞了过去。
“还请差爷多担待些,盯着把这件事做妥当了。些许心意,您拿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