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歪了歪头,道:“都到了如此地步,堂兄还要逞强吗?”
此时她举着灯笼,高高站在地窖上方,身后还有未熄的火光,衬得脸颊明艳中添了几分妖冶。
而崔明浑身狼狈,双臂无力地垂着,神情懊恼,脸上还挂着刚才跌倒在地上沾到的草根。
在这场互相猜测博弈的战役中,胜者不言而喻。
许念见他满脸不忿,挑起唇角道:“你确实是个聪明人,我醒来后你第一次来我家,你自己不出头,却句句都在提示他们该如何对付我,那时我就已经发觉你心计过人。所以当沈大人说凶手在崔家人中间,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前两日,我让娘亲故意装作对你防备来试探你,没想到你就将计就计,让王力引追兵去外院,自己偷偷跟着吴夫人到这个地窖来。其实你开始的目标就不是账本,而是这些银子对不对?”
崔明颓败地笑了笑道:“而你开始就猜到我在崔家还有个内应,故意引我怀疑,最后决定牺牲他来换取一个机会。你一边通知岑知府去捉纵火之人,一边又让周捕头埋伏在吴家,守株待兔。我做了两手准备,你也做了两手准备,没想到最后我还是比你少走了一步。”
他忍不住有些懊恼,只差这一步,他就全盘皆输。
然后他抬头盯着许念,恶狠狠道:“我不信一个人死而复生,就能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你不是崔辞青,你到底是谁?”
这时沈钧安安排好外面的善后事宜,生怕里面又出了什么变故,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许念正好不想作答,拉他挡在自己面前,道:“表哥,他凶我!”
崔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妖孽,莫非是老天爷降下来克自己的。
而周鼎走到他身旁,反扣住他的手臂道:“崔公子不要在这儿浪费嘴皮子了,先跟我们回府衙走一趟吧。”
崔明被押着走到地窖入口,瞪着许念道:“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呵,真和我那个蠢二叔一样死脑筋!”
许念转身看着他,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你还有翻盘的法子?”
崔明嗤笑一声道:“原本吴文华死在山石中,这件事就该彻底了结,可我那个二叔非要追查,结果他也丢了性命。”
他不顾手臂上的疼痛,往许念脸颊靠过去,咬牙切齿地道:“崔承平死了,你又来追着不放,迟早有一日你也……”
他还没说完,“啪”的一声巴掌正扇在崔明脸上,把他后面要放的狠话全扇了回去。
许念惊讶地盯着沈钧安,怎么风光霁月的沈大人还会打人呢。
沈钧安揉了揉掌心道:“这案子落在我手里,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你刚才那话,是对朝廷命官的挑衅。”
然后他对着许念很认真地道:“我在这儿,谁也不可能伤得了你。”
崔明被扇得发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身后的周鼎没想到他被钳制住还这么多幺蛾子,还得让县令大人亲自动手,显得自己很没用似的。
于是将他胳膊又拧了一圈,喝道:“说了让你老实点儿,不然直接把你打晕扛马车上去!”
这时岑知府带着两名官兵匆匆赶到,一见这场面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行简,你今日怎么也带人守在这儿?”
许念笑着对岑知府道:“岑大人你怎么上这儿来了?不是应该把那个纵火犯押回府衙了吗?”
岑知府瞪着她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让你的婢女通知我们蹲守,说有人可能会在吴家犯事,结果我们果然捉到凶徒纵火。可他竟是你府里的下人,还说这些都是你指使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念叹气道:“岑大人可别怪我,要怪就怪凶手太狡猾,懂得狡兔三窟,现在岑大人逮住一个,沈大人也逮住一个,各审各的,岂不是正好嘛。”
岑知府听她语气天真,说出来的话却像过家家般,索性转向沈钧安道:“沈大人,你来说说看吧,崔明这是怎么回事?”
沈钧安于是将许念如何设局,如何通知自己带人在吴家蹲守,又让周鼎扮作家丁潜入地窖里,全部都说了遍。
岑知府听得暗自心惊,大声道:“按你这么说,连崔承平都可能是他害死的,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案,需得带回府衙好好审问。”
然后他让身旁的官兵去拿崔明,可沈钧安却示意周鼎挡在前面,道:“这案子从头到尾都是我们县衙在查,待到初审结束,岑大人可以把他带回府衙复审。”
岑知府被他气到:“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忘了整个渝州都在我的管辖之内,你还想越俎代庖不成。”
许念连忙插嘴道:“岑大人你用错词了,明明是你越俎代庖啊。”
岑知府瞪着她道:“崔娘子,你故意放假的消息,把我们府衙耍的团团转,若不是看在和你父亲有交情,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许念惊讶:“哪里有假消息?我说有人会在吴家犯事,岑大人捉没捉到人?”
见岑知府被她的强词夺理噎住,许念又叹气道:“我报了案,岑大人捉了人,怎么就是戏耍了呢。小女子可真要冤枉死了。”
岑知府说不过他,索性直接让旁边两名官兵道:“去,把崔明带过来,这件案子,必须由我们府衙来查。”
没想到沈钧安挥了挥手,不远处的捕快全围了过来,再加上一个武功高强的周鼎怒目而视,让府衙的两个官兵气势瞬间就弱了,求饶似的往岑知年那里看了眼。
沈钧安叹了口气,压着声用商量的语气道:“知府大人,咱们在吴家的院子里抢犯人,被传出去可不好听。”
岑知府气得要跳脚,大骂道:“反了你!你要造反啊!”
沈钧安示意周鼎先押着崔明离开,朝岑知年施施然一礼道:“下官办案心切,并非故意得罪知府大人,大人若是觉得不妥,大可以写进奏本向朝廷参奏。”
他慢慢直起身子,目光凛然道:“但这人,我是今晚非带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