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气很好,是冬日里难得的大晴天。
姜宴坐在最前面赶车,听着车厢内传来崔怀嫣的声音,向来冷漠的脸上便带了抹浅浅的笑。
车厢里人多热闹,孟勤兰与孟娴之正在闲话家常,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儿女的婚事上。
孟娴之为两个女儿的本事骄傲,同时又操心她们的归宿。
她握着孟勤兰的手说着就差点要掉泪:“嫣儿如今已经快要双十的年纪,都怪老爷十几岁就带她出入织坊,和那群大老爷们混在一处,根本就没心思成婚。几年前还有人上门提亲,现在提亲的人越来越少,她还连正眼都不瞅人家一下,往后我要是不在了,谁来照顾她呢?”
许念连忙道:“娘亲你肯定会长命百岁的,而且,还有我照顾姐姐呢。”
孟娴之继续叹气道:“你迟早也是要成亲的啊,到时候总不能把你姐姐带在身边吧。”
崔怀嫣听得很是无语,道:“娘亲,我还坐在这儿呢,你都不避着我点儿呢。”
孟娴之捏着帕子道:“就是因为以前都避着你说,光我一人着急,你自己倒是一点儿也不急。让你小姨妈说说看,天下做父母的,哪有不为儿女的归宿操心的。”
崔怀嫣深吸口气,按着额角朝许念投去求救的眼神。
许念还没开口,孟勤兰已经开口打趣道:“姐姐你可别说了,咱们是出来散心的,再说嫣儿都想要打道回府了。”
孟娴之不乐意了:“你怎么也不站在我这边呢?”
孟勤兰笑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嫣儿这么聪明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生活,那些来提亲的人她看不上,说明她的姻缘还没到,你又何必心急呢。”
孟娴之又再叹气,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听说最近又有媒婆上门给行简说亲了,这次是郑通判家的女儿,说是在府衙对他一见倾心呢。”
许念眼皮一动,凝住了心神往下听。
孟勤兰撇嘴道:“这些年上门来说亲的人不少,漂亮的,家世好的贵女也不少,可行简一个都不理会,上门说亲的媒婆都被他给拒了。他说现在要忙于公事,没空成家。算了,他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我也懒得为他操心,由得他去吧。”
孟娴之瞥了眼二女儿,心念一转便道:“说不定,他是有意中人呢?”
孟勤兰本能也往许念那边看过去,随即也露出笑容道:“那倒是有可能,我看他最近除了公事,也不知为了什么事心神不宁的。有时自个儿就在那儿笑,指不定是想起谁了呢。”
许念被两道目光灼灼地盯着,再傻也明白她们什么意思。
于是她立即承诺道:“娘亲放心吧,我是不会成亲的,会好好陪着姐姐,一辈子照顾她。”
孟娴之倏地瞪大眼,胸口剧烈起伏着,气得只蹦的出几个“你”字。
孟勤兰看她一副快要晕厥的模样,连忙轻拍她的背心安抚,心里想着:这下可好,原来只担心一个,现在是彻底绝望了。
这时马车已经驶出城门,慢慢往城郊行过去。
姜宴赶着车经过一处密林,突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前方的地面“轰”地炸开,冒起浓浓黑烟。
糟了,有人在前方埋了火药!
姜宴紧急勒马,可那两匹马被爆炸吓得嘶鸣乱窜,姜宴为了稳住车厢,忙将缰绳解开,自己却被马匹狠狠甩了下去。
他被摔得肋骨几乎断掉,连忙翻滚着躲避往他身上踩过来的马蹄,同时忍住剧痛往车厢处大喊:“有埋伏,快跑!”
这样的火药绝不是寻常人会使用的,这里必定还有其他埋伏,冲着的就是车厢里的人。
果然,很快从草丛里射出许多箭矢,裹挟着寒光与杀气,全部朝着姜宴身上射过去,摆明就是想要他的命。
幸好姜宴身手灵活,飞快往一处土堆后闪躲,可之前的伤势让他没法及时躲开,只慢了一瞬,右肩就被箭狠狠射穿,
张顺眼看着唯一会武功的男子重伤倒地,抬了抬手道:“好了,别伤了车里的小娘子!”
手握弓箭的山贼们立即停下,等着首领的吩咐。
张顺从树丛中走出来,举着刀朝姜宴躲避的土堆后走去,他现在要把这人找出来,一刀结果了他,就能放心对付那一车小娘子。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车厢里传来又细又柔的声喊声:“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这嗓音十分悦耳,微微打着颤,让张顺心尖好似被撩了下,连忙回头,正看见怯怯从车窗探出来那张脸。
桃花似的脸孔,眼角带着泪痕,大大的杏眸里装满了恐惧,好一个楚楚可怜的小美人儿。
张顺看得眼睛都直了,想着那男子反正已经重伤,自己手下这么多人,还能让他翻起什么浪来。
于是他扛着刀往车厢处走去,笑眯眯道:“小娘子莫怕,我想请你们到寨子里做客,不会伤害你们的。”
可他刚走到车厢旁边,那小美人就吓得把头缩了回去,颤声从车帘里传过来道:“你们别过来……先把刀……把刀放下……”
这声音像带了钩子,钩得张顺心痒难耐,他怕吓着小美人,便把刀往旁边一扔,搓了搓手,一把掀开车帘道:“好好好,我不拿刀,咱们好好聊……”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陡然拔高,然后是惊慌失措的喊声,让外面的山贼们面面相觑。
有人正准备冲过来问,就听见老大颤着声喊:“都别过来!先别过来!”
此时车厢内,一条又细又软的银鞭,正牢牢缠在张顺的脖颈上。
刚才还怯弱的小美人儿,正慢慢将那条银鞭收紧,冲他无辜地眨眼道:“说了让你别过来,你怎么不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