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坐上了车,吩咐外面的人继续推车。
他脸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此刻好似一条扭曲的蜈蚣从眼角爬下,看起来甚是吓人。
他越看面前的小娘子,越觉得不过就是普通的闺阁女子。
心里琢磨着刚才的交手,除了身手矫捷,似乎看不出什么章法,而且力气这么小,一看就不是常年练武之人。
所以一定是因为那条软鞭暗器,估计是什么高人给她做的,全怪刚才自己毫无防备,才给了她暗算的机会。
张顺为刚才的落败找到了到了绝佳的借口,心里舒坦多了。
他想着以这女人的心眼,必定会试着打探自己为何绑架她们。于是高傲地坐着,打定主意绝不被她套出话来。
可他乜着眼等了许久,崔小娘子就不言不语地坐着,神情十分淡然,完全没有被劫持的自觉,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这女人真是怎么也琢磨不透。
越看不透就越觉得诱人,若只是哭哭啼啼的小娘子,实在引不起他的兴趣。
张顺摸了摸下巴,打量许念的目光添了几分调戏,连旁边的胡琴都觉得很不舒服,许念却置若罔闻,
这时马车经过他们初次遇劫的地方,外面似乎起了风,吹得树叶用力发出“哗哗”之声。
许念手指动了动,很轻地在膝盖上点了几下,然后她抬起脚,毫无章法地用力踹起了车厢。
外面正在推车的人,差点被车厢突然发出的“咚咚”声吓死,张顺也懵了一瞬,然后大声喝斥道:“你做什么呢!”
许念歪了歪头道:“车厢太闷,我想出去透气!”
张顺快被她气笑了:“二姑娘觉得你是来郊游的呢!还使唤上人了?”
许念慢慢坐直身体,望着他道:“你知道我是崔家二姑娘,还知道我姐姐掌管崔家织坊,派你来的人对我们家很熟悉嘛。”
张顺一愣,随即抬了抬下巴道:“你们现在落在我们手上,只需乖乖听话,待会儿还能少受点罪。其他的事,轮不到你问。”
他总算放出这句准备已久的狠话,心里舒坦不少,等着对方发怒或是哀求,没想到崔小娘子竟真的闭了嘴,甚至连眼睛也阖上,似乎在闭目养神。
张顺越看越不爽,自己这么大个活人坐着,她竟一点也不顾忌,说歇就歇息上了。
可崔怀嫣自始至终不敢放松,一直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人,同时为妹妹担忧。
这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浑身的腱子肉,满脸阴邪的煞气,妹妹刚才给他脸上添了道疤,一旦回了寨子,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这时,许念把头靠在她肩上道:“姐姐累了吗?,累了就睡会儿,他们走得这么慢,咱们还不知何时能到呢。”
张顺气得攥紧拳,这娘们还真当是郊游了,还抱怨他的兄弟脚程太慢。
然后他反复提气吸气,告诉自己现在这是在路上,等把她们带回寨子,有的是手段,非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崔怀嫣看着对面的人脖颈上的青筋,知道他是真动了怒,于是畏缩地往许念怀里靠过去。
许念把手放在她背上拍了拍,似是在安抚,手指却停在那里,很轻地在她背后画着什么。
崔怀嫣背脊一僵,随即反应过来,她在写字,笔画好像是个“记”字。
于是她装作害怕,整段路程一直依偎在许念怀里,感觉她手指一直压在自己背心,时而划直线时而转弯,很快崔怀嫣就反应过来:她是在记马车行走的地图。
许念曾经有过行军经验,只靠着马车的颠簸转动,还有车辙滚过的声音,就能大致判断他们走得是什么路,直行还是转弯。
她相信崔怀嫣常年记账,记地形图应该难不倒她,于是悄悄在她背心画了图。
如果迫不得已她们两人被分散开来,自己会让胡琴尽量跟着姐姐,只要记得地形图就有逃生的机会。
而在张顺眼里,这就是一副姐妹情深,相互依偎寻求慰藉的场景,于是很满意地想:这才是富家贵女被劫持该有的态度嘛。
终于外面推车的人停了下来,许念听到了有水流动的声音,似乎他们是停在了一条河边。
然后有锁链转动的声音,接着是“砰”的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放了下来,然后马车继续推动,往前行进时,离着水声就越来越远。
许念没想到这山贼的寨子还颇有规模,听起来是被一条河包围住,需要放下吊桥才能通行。
可这样她们逃生就更难,自己是可以泅水逃走,崔怀嫣怎么办?
正想着马车就停了下来,外面的小弟撩开了帘子,对张顺道:“老大,到了!”
张顺跳下马车,回头对车里的人笑眯眯道:“小娘子来参观下我们的寨子吧。”
许念也不客气,大剌剌走下车来,发现这里是一处规模不小的营寨,足足有三层楼高,每层楼都分成不同的房间。
寨子外有两处驻守的高台,上面都站着山贼朝外张望把守,再往外绕着一条水深不见底的沟渠,整个寨子看起来密不透风。
张顺见她表情凝重,心里更是痛快,道:“怎么样,这所寨子没人能逃的出去,劝你趁早断了这心思,若是逃跑被捉到,下场只会更惨。
谁知许念转头看着他道:“这里看着挺舒服的,谁说我要跑的?”
然后她走到三层楼下面,开始认真选起了房间道:“这下面好像都住了人,不适合我和姐姐住,给我们一间空房怎么样,我不喜欢太高,二层就行了。”
山贼们面面相觑,随即起哄道:“小娘子这是把自己当压寨夫人啊。”
张顺心里原本有些犯嘀咕,可被小弟们这么一起哄,虚荣心就上来了。
这可是渝州崔氏的嫡女,这样娇嫩又带劲的富家女,只是强上有什么意思,若是主动起来才有滋味呢。
想着自己风尘仆仆回来,脸上和手上的伤还没治,于是压下心头的邪火,对手下道:“给两位崔家娘子收拾一间房,让她们先歇着。”
许念连忙把被绑着的手腕举起来,眼巴巴等着他给自己解绑。
可张顺心里到底怀着警惕,硬下心肠道:“不能给她松绑,再绑紧点,然后在门外好好守着。”
许念撇了撇嘴,在心里把这怂货骂了一顿,表面上还是乖乖跟着他们进了一间房,房间收拾得倒是干净,总比把她们随便关间黑屋好。
胡琴把崔怀嫣放下,已经累的满头是汗,转头看见两个山贼把许念五花大绑,确定她完全不能解绑,才完成任务离开。
胡琴试了试那绳索很难解开,心疼地直掉泪,哭着道:“二姑娘为何要回来,明明你可以逃走的,待会儿那个人回来,肯定不会轻饶了你。”
崔怀嫣眼中也含了泪,但是她明白这时候哭毫无意义,努力给许念把手腕上的绳索扯松一些,柔声问道:“疼不疼?”
许念冲她笑着摇头道:“姐姐放心,我既然敢回来,就不会毫无胜算。”
崔怀嫣吸了吸鼻子,懊恼地道:“这地方被守得密不透风,外面都是山贼,哪怕你再大的本事,有我这个拖累,你怎么对付的人这么多人。”
许念朝她挤了挤眼,道:“姐姐知不知道兵法里有一招,叫作不战而屈人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