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惊讶地瞪大了眼,没忍住上前问道:“为何会有一只猫儿在这里?”
可沈钧安很快退后一步,将那只橘猫抱得紧了些,道:“是我养在这儿的,它还太小,有些怕人。”
许念听出他话语里的疏离界限,表情渐渐冷下来。
然后她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只猫儿身上挪开道:“姨母让我来喊你进屋去,待会儿就要开饭了。”
沈钧安一直垂着头,似乎很认真在挠着那只橘猫的下巴,挠得小猫仰着头眯着眼,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好,劳烦表妹跑这一趟,我待会儿就过去。”
然后他又转身将橘猫放下,许念这才看清,那里摆着一只瓷碗,里面盛着半碗牛乳,旁边还有用棉衣搭成的小窝。
沈钧安温柔地摸着小猫的脑袋安抚,哄着它舔了几口牛乳,然后把它放回了棉窝里。
他继续蹲在那里,过了会儿才站起来转身。
没想到许念仍站在他身后,他微微怔住 ,身子明显僵了僵。
许念心里仿佛浸了颗酸枣,那股酸涩被泡得越胀越大,问道:“表哥很不想见到我?”
沈钧安摇头道:“你们是娘亲请来的贵客,我身为主家,绝不能怠慢了你。”
他语气越平静,许念就越觉得被那颗酸枣硌得慌。
于是她讽刺地道:“沈大人哪里怠慢了?明明无论何时,都能保持得体的分寸,实在令人佩服。”
沈钧安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只是垂下头往回走。
两人一时无话,就这么沉默地走着,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
许念突然开口问道:“刚才那只奶猫是哪儿来的?”
沈钧安似乎松了口气,回道:“是前些日子,我在外面的巷子捡到的,猫妈妈还有和它一窝的小猫都冻死了,我看它还有一口气,就把它抱了回来。
许念没想到那晚之后,他们之间的话题,竟是围绕着一只猫儿开启。
而沈钧安似乎很愿意谈论那只猫,语气变得温柔起来,继续道:“它很怕人,不愿进屋,我只能在这儿给它搭了个棉窝,有空就来看看它。以前它也怕我,这几天开始敢添我的手,也愿意喝米汤和牛乳了。”
许念突然停住步子,直视他的眼睛问道:“表哥,这只猫是为我养的吗?”
沈钧安手指一颤,连忙将目光偏开,好不容易伪装出的淡然,差点在那瞬间全被击溃。
橘色的小猫,眼珠乌黑浑圆,他第一眼看见就觉得表妹会喜欢。
本来想等养大些再送到崔府,若她想养,就给她一个惊喜。若她不想养,就自己养在家里,让她时常过来同猫儿玩耍。
可那晚她亲口说出:从来不想和自己有纠葛,不过是随手骗一骗他而已,那些自以为的默契与亲近,并非出自她的本意。
也许她并不是真的喜欢橘猫,自己送她那只粗糙的毛毡小猫,她想必会觉得十分可笑,早不知道扔去了什么地方,自己何必再自作多情。
于是沈钧安深吸口气,仍是用如常语气道:“我不愿看一条性命白白断送,所以才把它抱回来养,同旁人无关。”
许念抿了抿唇,冷笑着道:“哦,看来表哥真是大善人呢,和我这种冷血之人完全不同。”
沈钧安皱眉道:“上次我已经说过,绝不会再做逾矩之事,表妹不必一直提醒我们不是一路人。”
许念气得简直想转身就走,但到底还是顾忌孟娴之和孟勤兰的面子,板着脸走回了饭厅。
一进门,孟勤兰就笑眯眯招呼她坐下,又按着沈钧安坐在她身边。
两人都觉得极不自在,可两位母亲一脸期待地望着他们,于是许念也只能虚伪地挤出笑容,碰了下杯对沈钧安说声恭喜。
孟勤兰笑得更开心了,觉得这顿饭吃完,两人应该就不再闹别扭了。
于是她热情地招呼许念道:“来尝尝这道莼菜鱼羹,下午才刚捉起来的鱼做的,可鲜美了,是姨母我的拿手菜。”
沈钧安低着头,似乎随口道:“她不吃鱼。”
众人立即看向他,孟娴之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不吃鱼的?”
沈钧安表情有些不自在,道:“哦,以前同表妹吃过几次饭,她每次都不碰鱼肉。”
孟娴之笑得眯了眼,道:“青儿小时候是吃鱼的啊,看来是长大了口味变了!哎呀,我这个当娘亲的,都没有你观察细致呢。”
孟勤兰也笑着打趣道:“你不盯着人家看,怎么知道她不吃鱼?”
许念确实讨厌吃鱼,但这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大声道:“谁说我不吃的,表哥记错人了吧,我是爱吃鱼的。”
然后她让夏荷用小碗舀了几大勺鱼羹,盯着那碗鱼羹直皱着眉,思索等会儿,要怎样才能表情愉悦地咽下去。
旁边的陈伯玉看得“嘿嘿”直笑,小声调侃道:“小妮子这么大气性,可别把自己吃吐了。”
夏荷将那碗鱼羹递过来,沈钧安突然站起,直接将碗拿过来道:“给我吧,我最爱吃娘亲做的鱼羹。”
许念松了口气,两位娘亲则含笑调侃,陈伯玉长叹一声,用怒其不争的眼神狠狠瞪着自己的徒弟。
这顿饭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吃完,离开沈家时,许念长长松了口气:这场戏演的她耗尽心力,快要脱层皮。
陈伯玉喝得有些多,跌跌撞撞被沈钧安扶着出门。
门口有一人似乎等了很久,这时恭敬地走过来,朝他躬身道:“是陈伯玉,陈老先生吗?我家主子在此等候已久,想与先生一会。”
许念正被夏荷扶着,准备上自家马车,陡然听到这个声音,整个人瞬间僵住。
脸色变得苍白,恐惧与战栗沿着背脊扼住咽喉,让她几乎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