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勤兰停下手里的活,奇怪地看着他问:“公子不是从京城来的嘛,怎么也认识她?”
萧应乾顿了顿,道:“哦,行简的师父陈伯玉不是认识她嘛,我听他提起过。”
孟勤兰一瞪眼,愤愤:“这个老家伙,怎么就是看不惯青儿呢,之前和她说话就夹枪带棒的,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要不是他,行简和青儿也不至于闹别扭。”
“哦?”萧应乾又问道:“这么说,他和这位二姑娘还很熟悉?”
孟勤兰看他表情不对,惊觉自己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
连忙笑着道:“哈,他们的事我哪里知道啊,要不公子还是去问行简吧。还是下厨的事我最拿手,公子这鸡是想烧着吃还是做汤呢?”
萧应乾似有些失望,孟勤兰这时架起油锅,大声道:“公子先出去吧,别弄得一身油烟,行简该说我了。”
萧应乾看外面的厨娘也准备进来帮忙,这厨房并不太大,于是自觉退了出去。
他一路往前院走着,心里对这位崔家二姑娘多了几分探究。
这人究竟是谁?为何崔承恩笃定自己见了就会喜欢她?
为何陈伯玉从永州纪家出发时,没有和沈钧安一路同行,却坐她的车回到渝州?
萧应乾在琼楼时,也曾随口打听过一句。
那时陈伯玉只是笑着说坐车舒服,崔家的马车豪华,崔辞青又是自己徒儿的表妹,自己死皮赖脸跟着,小姑娘脸皮薄,哪里敢拒绝自己。
可如果真如孟勤兰所言,陈伯玉和这位崔辞青并非毫无交情,那他为何要瞒着自己?
萧应乾抬头看了天色,还没到吃饭的时候,正好有时间让他和沈钧安聊一聊。
花厅里,刘公公给两人摆好了茶具,从怀中拿出一罐皇帝爱喝的茶,从炉子上提下烧好热水的铜壶。
滚烫的热水击满茶盏,青瓷茶杯在手里转了两圈,等着到适合的温度再送上去。
这是他几十年伺候皇帝的习惯,无论在哪里,都不能怠慢了主子。
沈家的两个下人在外面伸头探脑,然后在心里窃喜:看来,这是没他们什么事了。
萧应乾捧着李公公递来的手炉,笑着道:“没想到你娘这么热情,边杀鸡边同我聊了不少呢。”
沈钧安轻轻勾起唇角,道:“娘亲在渝州待惯了,她不知道您的身份,也不懂什么礼数,若有冒犯之处,还望陛下见谅。”
萧应乾笑着摇头:“没有,她性格很爽朗,朕很喜欢同她说话。不过看得出来,她把你带大供你念书,想必吃了不少苦。”
沈钧安眸光闪动,道:“是,所以我很早就对自己说,只要有出人头地的一日,必定会好好报答娘亲,让她过好日子。”
萧应乾突然叹了口气,问:“三年前,你好不容易金榜题名,却没有留在京城没进翰林院。这些年,你可怪过朕?”
沈钧安握着茶杯的手一顿,随即抬眸道:“臣考科举是想一举夺魁,也想要为百姓做一些事,这些我都做到了,为何要怪陛下?”
萧应乾盯着他问道:“三元及第、荣耀加身的状元郎,只被派到渝州做个七品县令,整整三年都未升官,你心里真的从没有过怨恨?”
沈钧安笑了笑道:“大越的史书和律法都没写过,状元郎不能当七品官,既然没有写,那我就可以做,而且我自问做的尽职尽责,没有辱没头上的乌纱帽。问心无愧,又谈何怨恨?”
萧应乾也笑了出来,点头道:“不愧是陈伯玉的徒弟,心怀广阔、淡泊明志,朕很欣赏你。”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又问道:“你说你考科举是想为了百姓做一些事,那你有没有想过,要帮朕治理朝政,一统大越河山,令江山稳固、皇权无忧。”
这话几乎已经算是明示,沈钧安手指轻按着杯沿,认真道:“我爹从小就教我,大丈夫当忠君报国,无论在渝州或是京城,这话我从不敢忘。”
萧应乾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突然又问了句:“那你可知道,你效忠的应该是哪个君?”
沈钧安眼皮一抖,随即正色道:“自然是皇家正统,萧家天下。”
萧应乾深深看着他,见他神色凛然,绝无半点伪饰,总算彻底放下心来,姿态也轻松了不少。
这时,茶也喝得差不多了,孟勤兰派小厮过来喊他们去准备用晚膳。
萧应乾于是站起,同沈钧安一起往饭厅走,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你娘亲说你有一位表妹崔辞青,你曾与她有过交往,但是现在闹了些误会。若你真的对崔辞青有意,朕回京城前,可以试着帮你们说和。”
沈钧安全身都僵了下,立即道:“不必了,那全是娘亲自作主张,她同崔夫人感情好,所以希望我和表妹能亲上加亲,可我们两人都没有这样的意思。”
“哦?”萧应乾瞥了眼他的脸,心想:你的表情可没有话语这么淡然。
从沈家出来后,崔辞青这个名字就在皇帝心里挖了个坑,虽然坑不算深,但也留下了浅浅的印记。
直到他们准备离京的那日,萧应乾总算从宋云徽的山庄出来,被请到了崔承恩的宅子里。
崔承恩也准备启程回京,正指挥着外面的下人把东西收到箱笼里。
崔贵妃则殷勤地在皇帝身边伺候,见他正让李公公帮忙戴冠,连忙上前帮手道:“让臣妾来吧。”
皇帝于是站在那里,任由崔贵妃为他戴冠,看着刚走进来的崔承恩,突然道:“崔次辅是不是忘了件事?”
崔承恩被他问得一愣,马上在心里回想,有什么事忘了上报给皇帝。
萧应乾抬了抬嘴角道:“你不是要带那位侄女带给朕见一见,这都要离开渝州了,怎么一直没个动静?”
崔贵妃扶着头冠的手猛地一抖,头冠歪下来,扯住了皇帝的一缕头发,让他很不快地轻嘶了一声。
崔贵妃吓得浑身都在抖,连忙为他将头冠戴好,立即跪下道:“是臣妾一时疏忽,请陛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