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的心无端端像被剜了一块,她张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幸好很快来道喜的崔氏族人就涌了过来,潮水般将两人冲到对岸。
遥遥相望,却似相隔千里。
崔家亲戚里首当其冲来恭贺的,是能屈能伸的崔杭。
他此时已经忘了被抢走织坊的耻辱,也忘了自己曾给这个堂妹造谣到被当众打脸。
他带着全家冲在最前面,一口一个妹子,一口一个恭喜,叫得十分亲热。
许念实在没心情理他,本想同姐姐和母亲回家,却发现两人也被里里外外围了个瓷实。
挤不到崔辞青身边的姑嫂婆子,纷纷围在孟娴之和崔怀嫣身边,眉飞色舞夸赞着二姑娘。
说从小就看出来她绝非寻常女子,带她去游园时,戴花都知道要摘最高最漂亮的,一看就是要高嫁的。
孟娴之和崔怀嫣听着这群人叽里呱啦,只觉得头都要炸了,多亏胡琴大吼一声:“夫人要回府了,都让开!”
然后她推着崔怀嫣的轮椅,一路横冲直闯,硬生生冲开一条血路,解救了快被三姑六婆淹没的夫人和大姑娘。
许念这边则简单的多,她冷着脸直接扒开众人直接往外走。
眼看着还有亲戚要缠上套近乎,江临直接走了过去,一副护妻姿态,挡在许念面前。
他倨傲地朝众人扫了眼,毫不客气地道:“二姑娘要回去歇息了,谁再骚扰她,就是和小爷过不去?”
众人被吓得往后猛退一步,自觉让出一条路来,生怕拍马屁不成还得罪了世子。
许念走到孟娴之和崔怀嫣面前,看到两人疑惑又震惊的表情,叹了口气道:“回去我再好好和你们解释。”
江临也走过去,朝两人重重一拜道:“刚才我在皇帝面前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只是此前未曾知会夫人和大姑娘。今日太过匆忙,局面也太乱,等明日我必定带上厚礼,去府上向两位道歉。”
孟娴之盯着江临这个未来女婿,心里实在是五味杂陈。
按说她们家老爷是经商的商户,青儿能攀上卓北王世子这样的好亲事,还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简直是烧高香求来的好亲事。
可她心里最属意的女婿,明明是沈钧安。
毕竟他娘亲就是自己的庶妹,两家知根知底,都留在渝州,也不怕女儿受了欺负。
可若是要嫁给卓北王世子,就得随他一起去卓北边境,独自面对卓北王那一大家子人。
青儿从小吃不得苦,也不懂得伏低做小,万一被欺负了,自己这个当娘的都没法知道。
想到此处,孟娴之差点心疼得流泪。
幸好崔怀嫣拉了她一把,小声道:“娘亲,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而许念转身对江临道:“你们先回去,其他事,等我安抚好娘亲和姐姐再说。”
江临点了点头,看着旁边失魂落魄的宋云徽,拍了拍他的肩道:“走,今日是个好日子,咱们去你的山庄喝酒。”
宋云徽努力掩住自己的失态,深深看了许念一眼,同江临一起走了出去。
和家人离开崔家的院子前,许念回头看了眼,人群里已经没有了沈钧安的身影,不知他是何时离开的。
回到崔家后,孟娴之实在等不及,拉着两个女儿回了房里,焦急地问道:“你对娘亲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强压下的泪意涌上来,颤着声问:“世子真要来提亲?你真要跟他去卓北吗?那娘亲以后就见不到你了啊!”
许念叹了口气,问道:“娘亲是想我嫁到卓北做世子妃,还是想我和崔云卉共侍一夫,做皇帝的妾?”
孟娴之吓得一个激灵,刚才她已经隐有猜测,没想到是真的。
此前崔承恩的所有行为都有了解释,孟娴之气得大声啐骂道:
“呸,这个恬不知耻的老家伙,竟想把我的宝贝青儿当做他女儿固宠的工具!真是枉你叫他一声大伯,枉我这么尊敬他,他不配!”
许念看孟娴之义愤填膺的模样,笑着握住她的手道:“现在好了,我不用进宫,也不用被他们利用。嫁到卓北,已经是这件事最好的解决之道。”
可孟娴之还是不明白:“江世子是真的喜欢你吗?你们是何时定下的婚约?”
许念没法说得太清,只能道:“总之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他,他也是心甘情愿娶我。我做了世子妃,皇帝就不会再打我的主意,对咱们崔家织坊也是好事,往后就算我不在,有了这层身份在,谁也不敢欺负你和姐姐。”
崔怀嫣听到此处,想到妹妹要离开家嫁到边境,心里还是难受不已。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小声问道:“昨日你突然出门,到很晚才回来,就是去见江世子吗?”
许念点了点头,这是昨日她想出来的险招,但是得同江临商议。
她猜测会有人盯着江临,索性直接去了他的住所,就是要让萧应乾知道他们私下确实有来往。
许念知道江临对皇帝有多重要,只要萧应乾没有认出自己是谁,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和他生出嫌隙。
“你说昨晚有人去找过江临,就是今日那个崔娘子,两人在房里聊了许久?”
坐在回京的马车上,萧应乾眸色沉沉,询问派去盯着江临的锦衣卫。
那锦衣卫点头道:“后来两人出门,崔娘子还哭了,拉着江世子的手依依不舍的模样。江世子低着头安抚了她许久,最后似是承诺了什么,才将她打发走。”
这过程听起来十分合理,小情侣情不自禁夜半相会,崔辞青怕事情败露会影响崔家的声誉,便逼着江临承诺去崔家提亲。
谁知第二日自己心血来潮想要带崔辞青回宫,所以江临就站了出来,向自己讨要了她。
可是,是不是也太巧合了点儿。
萧应乾闭上眼,想着那张在自己面前流泪的脸。
到底是为什么,明明五官一点儿也不相似,却因让自己冲动地想起她。
江临向来对女人冷心冷情,怎么来了趟渝州,突然就非这人不娶了。
他手指在锦垫上点了点,突然睁开眼,喊了声:“停车。”
然后他对旁边的锦衣卫道:“叶谦,你现在下车,回城里去盯他们一个月。若没什么特别的,你就自己回京,若有什么不妥,马上报给朕知道。”
叶谦愣了愣,随即躬身道:“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