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这么做?\"
\"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可犹豫的。\"
次日清晨,妮恩娜、海德和尤安来到一片由雪白龙骨堆砌而成的海滩。
尤安盘腿坐在沙滩上,背对着海德。而海德则手持伊埃尔基尔,神情紧绷地俯视着他。妮恩娜一边紧张地敲着指甲,一边半是忐忑地开口道:
\"话虽如此,可是再一次被刺穿,还是用同一把杀死你的武器,未免有些……变强的方法又不是只有这一种。\"
\"是你自己说的吧,光是赢过巴尔斯·瓦尔特还不够,必须彻底碾压他。\"
\"……没错。\"
尤安转头看向海德。
\"照你说的做,我就能获得力量?\"
\"准确来说,是夺回属于您的力量。\"
海德轻轻吞咽了一下,继续说道:
\"陛下的体内,有一样东西——'王冠'。您在杜尔加尔时曾亲眼见过。虽然我们仍未弄清它的真正本质,但连荆棘祭司团都在疯狂寻找它。他们一直以为那东西在我的父亲,也就是盖雷德手中,直到最近才确认,它其实在您体内。\"
\"然后呢?\"
\"我们必须引导出'王冠'的力量。\"
尤安摸了摸下巴,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抗拒。
\"我还记得,在杜尔加尔'王冠'显现时,我完全失去了理智,彻底无法控制自己。\"
\"这次恐怕也会类似。不过,这里有我,还有伊埃尔基尔。\"
尤安目光落在那把吞噬光芒,诡异得让人不安的漆黑剑刃上。这把令人不适的武器,就是他唯一的依仗吗?
\"只要有伊埃尔基尔,即便陛下暴走,我们也能将'王冠'重新封印。而陛下需要做的,是在不丧失理智的情况下掌控这股力量。即便只能掌握其中极小的一部分,也比借用那些杂碎鬼物的魔力要实用得多。\"
\"这不会太危险了吗?\"
妮恩娜忍不住插话。海德沉默地凝视着她,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当然危险,极其危险。所以,我们才会选择在这座孤岛上进行。这座岛距离帝国遥远,不会殃及无辜。而在彻底掌控这股力量之前,陛下必须经历极端严苛的考验,无论是肉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尤安凝视着海德,目光深邃。
\"如果我能完全掌控'王冠',能拥有怎样的力量?能恢复到巅峰时期的水平吗?\"
\"陛下,您似乎还没真正理解它的概念。\"
海德神色凝重地开口:
\"'王冠'就像是一座巨大的水坝,而陛下您不过是一只水龙头。当然,现在这只水龙头是被封闭的。而您巅峰时期,就像是一只能让水奔涌而出的水龙头。但要说'完全掌控王冠'……那是不可能的。\"
\"有趣的比喻,海德。\"
尤安轻笑一声,嘴角微微上扬。
\"那就试试看,能不能把整座水坝倒进大海吧。\"
海德微微点头。他与妮恩娜对视了一瞬,随后,缓缓地将伊埃尔基尔刺入尤安的背部。
尤安睁开双眼。
夕阳西沉,天地间浮现出一片晦暗的余晖。他头痛欲裂,仿佛被烈焰炙烤,而全身更是疲惫得像要融化一般。
从感觉上来看,似乎过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但奇怪的是,他对发生的一切毫无印象。这种感觉,就像是从未体验过的宿醉一般。
然而,即便他的记忆一片空白,周围的景象却无比真实地诉说着他所造成的破坏。
原本洁白如雪的龙骨沙滩,此刻已彻底焦黑,以尤安为中心,遍布焚烧后的焦土。四周插满了妮恩娜的冰枪,仿佛战场一般狼藉不堪。而更远处,岛屿的部分地带仍然燃烧着残火,映照出扭曲的炽光。
\"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自己身上的疼痛像是宿醉,那么眼前这片狼藉的景象,莫非就是醉后的胡闹?尤安脑海中闪过这样荒唐的念头。他正想起身,却陡然发现,自己的手脚竟被冰枪死死钉住。
他疲惫至极,甚至连融化这些冰的力气都没有。
\"爸爸?\"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戒备的声音传来。
尤安侧过头,看见妮恩娜全副武装,处于最高战斗警戒状态,正用冰枪牢牢指着他。而她身后,那只半融的芬里尔已彻底崩碎,散落一地。
妮恩娜神色苍白,眼神中透着一丝惊惧,似乎仍未完全放心。她死死盯着尤安,语气艰涩地再次确认道:
\"真的是爸爸?\"
\"大概吧?\"
听到他的回答,妮恩娜终于松了一口气,缓缓放下了冰枪。
\"看来花的时间比预想的还要久。我还以为,最多需要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
妮恩娜轻轻嗤笑一声,随即摇了摇头,纠正道: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海德、恩塔卢西亚,还有我,三天三夜没合眼,一直在和你战斗。\"
尤安愣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什么?\"
\"幸好你没有冲出这座岛,否则……\"
妮恩娜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后怕。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巨大的振翅声,紧接着,恩塔卢西亚从天而降,稳稳落在沙滩上。
它的身上还不断滴落着水珠,显然是刚刚深入过深海。而从它背上跳下来的海德,同样浑身湿透,海水几乎将他整个衣襟都浸得贴在了身上,狼狈不堪。
海德一脸疲惫,勉强开口说道:
\"陛下终于恢复神智了,真是万幸……\"
\"到底发生了什么?\"
\"妮恩娜姑姑成功封锁了您的行动,而我趁机将'王冠'重新封印。但就在那一瞬间,陛下发出了一声怒吼,直接把我们震飞到了远海。\"
尤安半信半疑地盯着海德,语气带着几分揶揄。
\"不是说有伊埃尔基尔就能控制局面吗?不对,比起这个……怎么和杜尔加尔那次的情况完全不同?那时候我至少还保有意识,听斯瓦兰说,他们压制我也没花多少力气。\"
海德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似乎也难以给出确切的解释。
\"恐怕……是伊埃尔基尔的影响。\"
\"又是伊埃尔基尔?什么意思?\"
\"在杜尔加尔,荆棘祭司团用专门的咒术和祷告,引导'王冠'显现。再加上当时陛下正处于战斗的极限状态,意识高度集中,即便'王冠'现身,您仍然保留了一定的理智。\"
\"可这次不同。您是在毫无防备、精神完全放松的状态下,被伊埃尔基尔直接剥离了'王冠'的力量,结果就是在瞬间失去了自我意识。\"
\"所以才弄成这副惨状?\"
\"是的……看来,我们必须重新考虑更'温和'的方法。毕竟,不管是我,还是我的父亲,以往都只是理论研究,从未真正实践过。当然,也可以借助咒术,但那样一来,荆棘祭司团恐怕会察觉到异常,不过,在那之前……\"
话音未落,海德的身形猛地一晃,随即毫无征兆地栽倒在沙滩上。
\"……还是先睡一觉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已经开始发出微微的鼾声,显然已经累得撑不住了。
尤安看着海德,不禁无奈地笑了笑。这家伙,毫无防备得像是个随时会被人捡走的醉汉。
妮恩娜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挥手,将她召唤出的所有冰枪和芬里尔的残影一并收回。
尤安转过头,看向妮恩娜,问道:
\"感觉如何?\"
\"就算你是'裂隙'之力的化身,我也没把握砍下你的脑袋……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妮恩娜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语气复杂。这句话,既像是一种赞美,又更像是无奈的投降。
\"我们第一天就尝试用'奥伯龙'束缚你的四肢,可刚一接近,你周身的高温就把奥伯龙的冰气彻底蒸发了。无论怎么加强寒气,连靠近你都难如登天。而且,你走过的沙滩,已经彻底融化成玻璃了。哪天你可以去看看。\"
\"走过?\"
\"对啊。我们拼尽全力,你却像是在悠闲散步,一副欣赏海景的模样,简直像个第一次见到大海的孩子。不过到了第二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你开始四处奔跑,疯狂点燃周围的一切。虽然温度比第一天有所下降,但我们依然毫无办法。你知道吗?我和海德都差点死在你手上好几次。\"
\"我是有意想杀你们?\"
\"这点……很难判断。至少从你的举动来看,似乎并没有明确的杀意。可你就是会突然朝我们猛扑过来,而你自己也清楚吧?如果在那种状态下,你要是抱住我们一下,恐怕连灰烬都不会剩。\"
\"海德本想借助伊埃尔基尔封印'王冠',但你身上的炙热根本不是人能承受的,他甚至连靠近都做不到。\"
妮恩娜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到了第三天,临近傍晚,你的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火焰也开始消散。可能是终于力竭了吧?我们抓住机会,直接用'奥伯龙'将你封锁,海德趁机把'王冠'重新封印回去。可就在那一瞬间,'王冠'像是发狂了一样剧烈爆发,我当时真的以为海德要死了,结果只是被震飞了出去。\"
\"……\"
妮恩娜目光落在尤安的手背上。尽管伤口愈合得很缓慢,但确实在逐渐恢复。
尤安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海德之前刺穿的背部伤口,如今已经完全愈合。
\"……爸爸,你的魔力……\"
\"嗯,的确恢复了一些。\"
在'王冠'显现的那段时间,他的魔力积蓄了相当可观的量,几乎与当初吸收塔尔特时的程度相当。
明明没有刻意去吸收,仅仅是让'王冠'显现、再封印回去,就已经获得了如此庞大的魔力。
尤安扫了一眼仍然沉睡着的海德,暗自庆幸地低声喃喃道:
\"这座水坝的存量还真不小啊。\"
然而,这远远无法让尤安感到满足。他的目标是彻底掌控'王冠',而非仅仅从其中泄露出的一点余波。
\"这次,我们换个方式试试看。\"
次日清晨,海德神情肃然地开口。
无论是妮恩娜还是海德,都不愿再经历过去几天的惊险经历。
幸运的是,尤安目前没有表现出敌意,这才让他们安然无恙。但若是他再次失去意识,那局势将变得难以控制。
\"我们计划尽可能复刻杜尔加尔当时的环境。结合咒术与伊埃尔基尔,同时进行一场轻度对练。毕竟,在陛下意识高度集中的情况下,被'王冠'剥夺意识的风险可能会降低。\"
\"对练?\"
\"是的。在妮恩娜姑姑与陛下交手的同时,我会趁机用伊埃尔基尔抽离'王冠'……\"
\"不用,还是按照上次的方法来。\"
\"……什么?可那样太危险了!万一'王冠'再次夺走您的意识……\"
\"上次之所以会失控,是因为我误以为情况和杜尔加尔时相似。如果仅仅是专注力的区别,那我可以自行调整,直接来吧。\"
\"可是……\"
\"照做。\"
尤安语气冷硬,毫无让步的余地。
\"被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操控,简直让我烦躁得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劈开,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海德微微皱眉,忍不住看向妮恩娜,似乎在寻求她的意见。
妮恩娜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配合,召唤出芬里尔,同时进入最强战斗形态。
她轻轻一挥手,海水瞬间冻结,数百支冰枪如利刃般腾空而起,直指尤安。
而尤安依旧神色淡然,毫不在意地坐在沙滩上,仿佛那些刺骨的杀气根本不存在。
海德紧张地举起伊埃尔基尔,整个沙滩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那就开始了。\"
然后,他如同上次一般,猛然将伊埃尔基尔刺入尤安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