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少年提起他的官职,王淳像是有底气了般,又嚣张起来:“是!我可是朝廷命官!侵害官员,你这可是重罪!”
沈今宛低下身子,这回踩得是他的右手:“书令史平日事务繁忙,要是毁了这只手,不知这朝廷还留不留你了?”
她眼神阴翳,躲在屏风后的姑娘却激动不已。王淳在床笫上喜欢折磨人的事情,整座花楼都清楚。
奈何出手阔绰,老鸨就强压着姑娘们伺候,一个不到位就又打又骂。
这楼里不少姑娘都受过他的迫害,这回轮到她时也是哭天抢地不情愿,却被人绑来。
如今恶人被惩治,心中真是要多痛快有多痛苦。
“少侠饶命!”
王淳疼得恨不得杀了她,又不能叫喊,怕沈今宛真一刀了结他。只能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求饶。
“我对折磨你可没兴趣。”她拨开挡在眼前的高马尾,美目翻转,淡声道:“两个问题,我问,你答。”
王淳点头如捣蒜,生怕她又反悔。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是何人所遣,但此时此刻没什么比保命更重要。
“几日前流民营,你是否教唆人在溱湖边行凶?”
他霎时瞪大双眼,身子直立起来,警惕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如今命都在我手里了,又有何资格谈论我的身份?”她从臂弯里抽出一把短刀,抽开刀鞘,在他脸上来回比划,似乎是在考虑往哪儿下手比较好。
“说,这刀便有刀鞘,不说,那就由你来做它的鞘!!!”
少年眼神坚毅果断,仿佛下一秒就会把短刀刺入他的心脏。
“说,我说!”王淳不敢赌她话里的真实性,堆积在脸上的肥肉抽动两下,笑的令人作呕:“少侠,有话好好说嘛……”
“那便说吧。”沈今宛找了个椅子靠下,斜腿横座,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我确是去流民营找过人,”他赔笑道:“这不是失败了吗,少侠不如也饶我一命?”
“呵,你与那沈今宛什么仇什么怨?要治她于死地?”她不知从哪儿摸来把瓜子,边磕边观看在地上蠕动肥如猪的男人,颇有些恶趣味的意思。
“少侠明鉴啊,可不是我要取她性命。实在是上头有令,不得不从……”
“喔……是吗?”沈今宛猛的凑到他眼前,眼神冷漠,杀神般盯着他。
“是啊,少侠!”他被看得发怵,“您知道的,咱们做下属的,哪敢得罪上头的人……”
“上头的人,刑部?”沈今宛捻了一颗蜜饯塞进嘴里,仔细回想在刑部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思索了一遍。除了她小时候薅过刑部侍郎那老头的胡子外,就再未有过接触了。
奇怪……
况且刑部同她父亲关系好像还不错……不至于……
等等!
“何人指使你的?”沈今宛目光如炬,手上的瓜子都飞出去了。
“小的不知,刑部传话向来是用密信……至于是哪位大人的令,小的真是不知。”
“蠢货!”沈今宛骂了一句。
刑部向来与沈相关系不错,怎么会有不长眼的得罪他,定是有人偷换了密信,试图挑拨沈相与刑部的关系……
这蠢货在朝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才干到一个小小的书令史,不是没原因的!
王淳抬着眼,眼底都是疑惑不解,他不明白为何少年突然骂他,更不明白传信方式与推人下水这件事有何联系?
沈今宛翻了个白眼,看来这事又得从密令开始查起。
“你还拐了一个流民女子?”沈今宛没好气道,她如今也是见识了人类物种的多样性,这样的人就算是捅破了天也只会以为下了场雨。
“这事儿你都知道!”王淳震惊道,眼前人到底是何人,怎的什么都知道!
“人呢!”她一句废话都不想同他多说。
“在小的府里……”听见沈今宛打听女子下落,心里悬着的石头彻底碎了。
莫名其妙打听流民女子作甚……难道?
是她相好的?!
他猛地抬头,又惊恐摇头道:“小的……小的可没碰她啊!好端端的在府里供着呢!您大可去查看!”
沈今宛听他这么说,总算松了口气,幸好没被他糟蹋了。
“准备送与何人的?”她又蹲下身子,吓得那一团肉又往后蠕动几步,直到和她保持安全距离为止。
“小的……哈哈小的就是……自己喜欢!对,自己喜欢……”
他绿豆大的眼珠子转得比车辙还快,想来是又没说实话。
沈今宛不语,只是一味的在臂弯里掏短刀。
“等等!我说!少侠别找了!”王淳脸上又堆起笑容,怂道:“小心着凉……”
沈今宛依旧不语,盯着他,手还停在臂弯上。
“这不是马上春闱了……小的,小的还有一儿子,这不就动了点歪心思……”
春闱,今年春闱她也听沈相提起过。据说圣上钦点了江鳞叶主持。
江鳞叶本无官职,却少年成名。
袭云山上弟子甚少,学成下山的不过寥寥几人,但凡毕业者,都被封了官职。
他二人下山多时,只是她是女儿身,当朝尚无女官先例,便也随她去了。
而江鳞叶一直借称自己无心朝堂,只想做个逍遥公子。
各色势力与宫里那位无时无刻不盯着他的动向,前几日他与皇帝在宫中下完那盘棋后,回来就传出他要主持春闱的消息。
沈今宛当时听完第一反应是不信,紧接着圣旨下来,才不得不信。
那王淳所说,动的歪心思,应当就是动在了江阴侯府上了……
“想送去江阴侯府啊?”眼前原本风华绝世的少年突然暗了神色,语气阴森,明明不重但却令人背后发凉。
王淳也不知此时应该应下还是如何……试探性地点了下脑袋,当即左脸就飞来一拳,这一拳,沈今宛用了半身力气。
他一口血从口中倾出,还有几粒碎牙,眼睛里直冒星星,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挨这一拳。
“给江鳞叶塞女人?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沈今宛气不过,又挥了一拳,打在另半边脸上。
这下王淳彻底懵了,为什么塞女人会被眼前的少年揍,甚至比刚才还要生气?
难道……
也没听说江家小侯爷是断袖的传闻啊!
坏了,送错了,就该送个清秀小倌的!
他一咬牙,却发现左右两边已无牙可咬,豆大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