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病重,此事绝不可声张。这两日早朝也只是找了个借口将大臣们应付过去,可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曹公公带着沈今宛火急火燎地直奔福宁殿,殿门外几个皇子已早早的候着,面色无一不是焦急。
“曹公公您可算是回来了。”太子率先开口,神情里满是不安:“父皇病了,孤是食不下咽,寝不能眠。还请曹公公代为通传,让孤进去侍奉父皇吧!”
沈今宛在心中一愣,皇帝昏迷之事,竟连几个皇子都瞒着……
莫不是怕他们借机造反?
“这不是沈家大姑娘吗?”靖王一袭黑色锦袍,立在殿前,还是那副懒散纨绔的模样。
沈今宛莞尔一笑,她今日着了一件栗色衣衫,老成的颜色却被她穿得极为贵气,端庄地行礼道:“臣女问靖王殿下安。靖王殿下别来无恙…….”
少女眸色微寒,同靖王阴险老谋的神情交汇,电光火石间,仅一簇交汇。
太子闻言,缓步上前,刚想开口却被齐王抢先一步:“别来无恙?看来皇兄与沈家来往密切啊。”
齐王冷冽地扫过他二人,最终在沈今宛微微低垂的颈间停留。
不由得想起金姨娘与沈灵香的下场………
暗叹自己从前怎么就没瞧出,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竟能算计到如此。
再抬眼望向她的眼神里,多了一分好奇。
沈今宛在心中冷笑,齐王这几句话说得巧妙,若是说他与沈今宛走得近,那便是个人间的小事。
与沈家有关联……..
那便是靖王有意拉拢沈家。
只是靖王场面上与太子是同个阵营,而他的一举一动更是代表了太子殿下的意思。
若是太子想拉拢沈家,根本不让人意外。
可若是……靖王与沈家的私交,就连太子也不知情呢?
太子立即讶异地望向靖王:“阿昊何时与沈家有了联系?…..”
靖王上前一步,扶住太子的肩膀,含笑地望向齐王:“三弟这话可是折煞本王了,朝廷内外任谁不知三弟有意拉拢沈家,如今竟推到本王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弟有意挑拨我兄弟二人关系呢。”
话落,他甚至来不及瞧一眼齐王的脸色,忙往太子面前作揖,似是怕太子误会,恭谨道:
“臣弟与沈姑娘,是在观鹤楼曾有一面之交,说起来也算是别来无恙了。”
靖王忍住不往齐王处多看一眼,沈今宛却是忍不住了,悄悄地瞥他,只见齐王面色铁青,脸上布满乌云。
看见齐王难受,她自然欢喜,也不想着呛他了,只顺着靖王的话接了下去:“臣女确与靖王殿下有一面之缘。”
太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温和笑道:“二弟也已过冠年,不可再贪图玩乐,当把朝事放在心上。”
“是,谨遵兄长教诲。”靖王笑道,而后他又侧身朝着李瑾,不怀好意道:“三弟今日怎么进宫了,若是没记错的话,此时三弟该在府中禁足才是。”
齐王眸色寒冽,冷言道:“父皇病重,臣弟自然要进宫在父皇身侧侍候。”
“若父皇知道三弟忤逆了他的皇命,想来也不会高兴的,三弟还是趁早回去吧。”靖王似笑非笑,一副笑面虎的模样。
正当沈今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时候,曹公公就在一旁催着:“沈姑娘,该进去替陛下诊病了…….”
少女朝太子福了福身道:“臣女先去与陛下诊治,各位殿下稍候。”
殿门被缓缓打开,厚重的药香气扑鼻而来,殿外人各存心思,诡谲与权力交织,随着这股药气弥漫在整座皇城之中。
沈今宛被带到皇帝榻前,为防止消息泄露,身边只留了一位太医,正站在离榻五步远的位置,来回踱步,见曹公公回来,便将手上医书放下,他已用尽毕生所学,却无论如何都查不到病因。
见曹公公匆忙带着一资历看起来就尚浅的少女前来,皱着眉上前问道:“曹公公,这位也是来为陛下诊病的?”
太医常年待在深宫之中,尚不知沈家发生的事,更不知其身份。
曹公公开口道:“这位是沈家大姑娘沈今宛,是老奴特意请来为圣上医治的。”
老太监布满皱纹的手一挥,朝太医介绍道:“还请刘太医带沈姑娘了解下圣上如今的情况。”
沈今宛亦福身,抬眼望着,眸子里只剩下寒潭般的冷颤:“晚辈沈今宛,见过刘太医。”
前世她便与这位刘太医打过照面,此人仗着医术是太医院翘首,便有些目中无人,加之李瑾登基后又将其升至太医院院使,自此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还记得那年沈今宛被打入冷宫,因武功被废而身体孱弱,得了病便卧榻不起。自己勉强搭脉后写了张方子,原本吃完就一定能好,却因为缺少药材,只能去求着这位早已身居高位的刘院使,发发善心,给抓些草药。
没曾想这位院使大人,根本没将废后放在眼里。只肯给些烘散了,晒败了的草药,勉强煮出一碗药汤,就着药渣子一块吃下,才堪堪保住性命。
这位刘太医送的苦楚,她可从未忘记。
刘太医气得吹胡子瞪眼,高傲道:“哼,一个小女娃子也有能耐医治龙体,将我们太医院置于何处?”
沈今宛也不恼,只是缓步上前,拾起刘太医搁置在桌上的医书:“这书,是刘太医还在翻找学习的?”
刘太医生的不高,个子与尚及笄的沈今宛一般高,冲过来将她手上的医书夺过,扔回书桌上,恼道:“闺阁女子懂得什么医术?”
他挥了挥手,想将她赶走:“女子当在后院,遵从三从四德,随夫纲过活!就别出来平白为家里丢面了。”
沈今宛轻抚过被刘太医粗鲁夺回的医书封面,眼神未离他分毫,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医者父母心,不分男女。”
“刘太医既以太医院翘楚自居,更应知晓学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