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鸟鸣声渐起,沈今宛昨夜喝完安神汤,睡得格外安稳。
“姑娘,江小侯爷派人传话。”阿青走进屋子,轻轻掀起榻上的帘子,光一瞬间映照进她紧闭的眼睑,将她从睡梦里唤醒。
沈今宛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又啪的一下倒进被子里,只含糊地传来一声:“嗯……..什么……..”
阿青脸上的溺爱都快溢出来了,又一次轻轻掀开她的被子,细语道:“姑娘,该起了,江小侯爷派人来接您进宫了,马车正候在外头呢。”
沈今宛猛地掀开被子,一拍脑袋才想起来今日要进宫查案,只好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刺骨的冷风激得她一哆嗦,在丫鬟们的簇拥下洗漱。
“早朝这么快就结束了?”
江鳞叶作为臣子,定是同沈相般每日要起早上早朝,这会儿派人来接她应是早朝已结束。
阿青手上拿着一支篦子,替她挽发,摇头道:“今日陛下又没上朝,众臣见不到陛下,许是直接散了。”
沈今宛皱了皱眉头,瞬间清醒。
按理说以老皇帝的性格,只要人是清醒的,就必然会上早朝,十年如一日,未曾有过破例。况且她那日也瞧了,老人脉息平稳,只要按时喝药,应当无大碍了才是。
怎会突然又不上朝?
少女轻轻抬手,示意丫鬟们停下,严肃道:“可知是何原因?”
阿青依旧是摇了摇头:“不知,只是昨日夜里,皇后娘娘去了趟福宁宫,直至今晨都未出来,而后几个皇子与淑妃都被召了过去,就再没了动静..........”
淑妃?沈今宛轻轻皱眉,齐王的生母,上辈子给她吃的苦头可不算少,是个难缠又阴险狡诈的女子。
而皇后,她只在家宴上远远地见过一眼,能在这个座位上安坐多年,定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可相较于淑妃,那便是母仪天下的典范了。
“走吧,进宫瞧瞧热闹。”沈今宛自己捡起一支玉簪钗上,淡然地起身,瞧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
阿青闻言,为难道:“姑娘,今日宫中之事尚未分明,何不如告假一日?莫要淌进浑水了......”
沈今宛走出院门,望向宫中的方向,眼底泛着看不分明的光影,如同一座墙般,透不出一丝情绪,喃喃道:“我今日躲过去了,那明日呢?”
“阿青......我早深陷在这滩浑水里了。也许只有将它搅得再乱一些,才能得以脱身。”
快要驶到宫门时,车架忽然停了。
沈今宛刚想掀开帘子询问,马车上忽然闪上一个身影,紫色的锦缎打眼望去就知道价值不菲,腰间一块玉牌随着动作晃动,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上辈子在宫宴上见过同样的一块,是南陵临安王殿下身上所配。
临安王代替南陵皇帝前来商讨和谈一事,却始终带着一副面具,不见其本来相貌。
李瑾还曾问过临安王为何不肯摘下面具。
谁知对面猖狂至极,当着北尉众臣面只抛下一句:“小小北尉,也配见本王尊容。”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可随时和谈,北尉当时也处势弱,不得不忍下了这口气。
只有沈今宛,在帘下面对他,想起一位故人........
马车里陡然安静,沈今宛伸手去勾玉佩,想看个仔细。谁曾想刚伸出去的手就被人一把拽住,她猛然回神,抬眼,对上了江鳞叶极寒的目光,心中如翻天倒海般澎湃。
“你做什么?”少年冷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吹出的风微微散在她耳根上,带起些红晕。
她才发现,自己竟靠他那么近。
于是忙闪过身子,撤向马车的另一边,撇过头不看他:“没...没什么.......”
“没想到一日不见,沈姑娘竟学会了些登徒子的伎俩......”江鳞叶颌目,手上依旧摇着扇子,调侃她道,语气与表情都让人瞧不出情绪,不敢轻言妄语。
沈今宛听他毒舌,于是也不管不顾地开口:“咳咳......那还不是看你好看?”
马车未驶动,只是静静地停在原地,显得里面气氛更为凝重。
“今日未上早朝啊?”她憋不住话,开口打破这场僵局。
江鳞叶依旧闭着眼,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只自顾自吩咐道:“进宫。”
两字轻轻一吐,车夫就立刻挥鞭往宫里驶去,江家车马守卫都识得,无需查验便放了进去。直至福宁殿前,马车里都再无人开口。
车架缓缓停下,江鳞叶才睁开眼,起身径直往车外去,也不顾沈今宛下不下车。
“等等,”沈今宛追在他身后,想喊住他,前方那人却没有要停的样子。
直到少女气喘吁吁地追在他身前,将人逼停,江鳞叶才冷冷地盯了她一眼。
沈今宛反应迟钝,这才发现今日的江小侯爷与往日有所不同,身边总有一股寒气萦绕,让人无端感到疏离。
“阿叶,我给你道歉嘛。刚刚在车上不是故意的.....”沈今宛摇了摇他的衣摆。
江鳞叶依旧是冷凄地瞧着她,语气寒凉:“说完了么?”
他话音刚落,一甩袖子往前走了几步。
“坏了,真生气了。”沈今宛喃喃道,瞪大眼睛。可还是不依不饶地往前追去。
福宁宫前阶梯冗长,从前她总抱怨为何要修得如此高,今日只觉得阶梯少了些,再少了些。
“阿叶,为什么不同我讲话了?”她战战兢兢地游荡在他身边,歪着脑袋问道。
“阿叶,你说句话啊........”
江鳞叶这才不耐烦地停下:“你总是这样,用自己以为圆满的方式办事,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昨日那档子烂事......你知不知道,这是弑君案,若查不出,或是将不应该查出的人查了出来,你我都难逃一死。”
江鳞叶语气冰冷,此刻却能看出些激动,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颌目,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