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领命将莲儿安置,被褥吃食一样都未曾落下,甚至比她在浣衣局里过得还要舒适。
处理完这一切,沈今宛开始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
皇帝如今的态度,就是不想三个皇子挑起党争,更是对皇位继承人有些摇摆,否则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面故意贬低太子,抬高齐王.........
而江鳞叶,又拿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是皇帝手上的一把利刃,还是平衡皇子间关系的定心珠?
明日还要进宫........想到这里,她捧起一盏灯,静静看烛火摇曳。
忽然,院外传来一声通报:“姑娘,蒋姑娘来了!”
蒋盈盈虽是老太太的侄女,可对待善恶从不偏颇,反倒颇有自己的主见。在沈今宛将老太太赶出家门后,不但没有责怪她,反而拒绝跟随老太太出门,要回蒋家去。
还是被沈今宛拦下的,才继续在沈家小住,只不过不再是以沈老太太侄女的身份,而是沈今宛闺中好友的身份.......
沈今宛呆愣地坐在书桌前,见帘子被轻轻撩开,走进来的蒋盈盈一身明黄色的衣裙,令她眼前一亮,霎时恢复了些生机。
“喔.....堂姐,你来了。”
她回过神,起身迎她,却又被蒋盈盈轻轻按回太师椅上:“宛妹妹近日辛苦了——”
蒋盈盈笑得如沐春风,温柔地嗔道:“妹妹近日里忙得不可开交,做姐姐得在家却闲得无聊,真叫人脸红........”
沈今宛不语,只是微微勾起嘴角。
她继续道:“明日便是上元灯节了,我在家闷了多日,妹妹陪我出去走走逛逛可好?”
往年的上元灯节,夜里的街道上总是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张灯结彩,火树银花,人潮涌动,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照往年,她总是要拉上江鳞叶与她同去观鹤楼猜谜,只要有她二人在,头奖总归落不到别人手上。
沈今宛轻轻托起下巴,今日江鳞叶对她的态度颇为奇怪,若说是不关心,他还主动请缨要帮她查案,替她说话。若说是关心,却又一声不吭的顾自己走了。
啧,她不禁感慨,男人心,当真如海底针般难寻难猜.........
“宛妹妹?”蒋盈盈见她自顾自摇头,挥手问道:“宛妹妹这是怎么了?”
沈今宛这才回过神:“奥,没什么,许是这些日子累到了......”
蒋盈盈这才继续开口:“那妹妹明日,有空吗?”
坐在太师椅上的少女神情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丝苦笑:“堂姐,明日我恐怕还得进宫一趟,怕是没时间陪你逛灯节了。”
蒋盈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温柔的笑容:“无妨,既然妹妹有正事要忙,姐姐自然不会强求。”
“若是我回来早的话.......定陪堂姐逛街!”沈今宛笑着抢答道,却难掩眼中疲惫。
蒋盈盈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笑道:“对了,我今日特意带了些点心过来,是我亲手做的桂花糕。你近日忙碌,怕是没好好用膳,趁热吃些吧。”
说着,她从随身的食盒中取出几块精致的桂花糕,香气扑鼻,令人胃口大开。
她立即道谢:“堂姐有心了,待我忙完这段时日,定好好带堂姐逛逛京城。”
接过糕点,轻轻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甜而不腻的滋味在口中化开,仿佛连心中的烦闷也稍稍缓解了些。她抬头看向蒋盈盈,眼中多了几分柔和:“堂姐手艺真好,不输盛京城里各大点心铺子。”
蒋盈盈笑道:“你喜欢就好。若是累了,便早些休息,顾好自己的身子.......”
沈今宛点了点头,心中却明白,今夜注定无法安眠。
明日进宫,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蒋盈盈见她神色依旧凝重,便不再多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那我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沈今宛起身送她到院门口,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却依旧无法平静。
她轻轻叹了口气,收回目光,转身回到书桌前,近日里据观砚堂来报,靖王与齐王正蠢蠢欲动,而北狄亦是虎视眈眈,北尉看似牢固的背后实则早已错漏百出,一副大厦将倾的模样。
桌上摊着几封信件,其中一封是来自四方馆,沈今宛皱着眉头看完,大意就是若她愿意与北狄合作,那他会以她的意见,再次抉择与靖王齐王的合作。
另一封是来自江南,她外祖家。
她母亲本是江南首富之女,虽是商贾之家出身,可首富这二字就已经足够震慑他人。
就算是嫁与当朝丞相,也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沈今宛拆开信封,细细地读起来。
前篇洋洋洒洒都在问候她是否安康幸福,直到最后一段,沈今宛不由得呼吸一滞。
外祖父病了,虽不是病入膏肓,可老人病来如山倒,就怕出什么意外。所以舅舅在信中提及,要她回一趟江南,一为看望,二是外祖父他老人家还有些东西留给她,希望她能亲自前去.........
要是早两日看见,想必她已经在前往江南的路上了。
只是如今,暂且脱不了身,只能写下一封回信,告知舅舅情况,待事情结束,她便立马赶回江南。
写完这封信,她就彻底虚脱了,软软的摊在太师椅上,手上未干的笔墨黑漆漆的染在小拇指上。
姑娘,夜深了,该歇息了。”阿青轻轻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安神汤。
沈今宛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好,多谢。”
阿青将汤碗放在桌上,低声道:“姑娘近日劳心劳力,奴婢看着心疼。明日还要进宫,若是休息不好,怕是撑不住。”
沈今宛端起汤碗,轻轻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温热的汤水顺着喉咙滑下,稍稍缓解了她紧绷的神经。她放下碗,将手上的信封递过去,轻声道:“阿青,快马寄给江南舅舅处。”
她深深地望向窗外,苍凉悲寂的寒夜,月光早已被乌云笼罩,只盼着有一道风能将一切扯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