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佑面具早已摘去,沈今宛清晰地看见他脸上划过的无措与难捱。
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替宁妃做这个决定。
她也许在那片刻清醒里,会窥见从前那个风华无双,万人敬仰的女子.........
他手轻轻颤动,连声音也止不住抖动,稚童般怯懦:“母亲会想记起吗?”
沈今宛却上前一步,平静的脸上终归染了些动容,坐在软垫上的女子咿呀咿呀哼唱着,她有些不忍,却也在她身上望见了从前的自己。
再开口,声音里也染上些氤氲,抬眼望向阿佑:“倘若只剩片刻清醒,她应当也想见见你如今的模样。”
沉默不过片刻,阿佑下定了决心,轻轻点头道:“嗯,那便施针吧。”
“好。”少女声音清脆,手上银针缓缓刺入宁妃头顶,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原本拍着手歌唱的女人镇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迷茫却极端理智的灵魂。
“你们是谁?”宁妃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质问,冷冰冰的。
她毫不犹豫,抄起桌子上的象牙箸,快速扯过离她最近的沈今宛,将尖头对准她细长的脖颈。
江鳞叶眉头一皱,手上折扇就要朝她飞去,却不料被阿佑伸手护住,生生打在了他的臂膀上,发出一声闷哼。
“不要——”沈今宛被她控住,手攀在宁妃的手臂上,微微朝江鳞叶摇头。
宁妃神色紧张,盯在江鳞叶身上,最终又快速低头看了一眼沈今宛,随即往后挪坐一步,威胁道:“别过来,小心我杀了她。”
女人视线在扫过阿佑身上时稍稍一顿,眼底闪过一抹讶异却又迅速恢复如常。
阿佑察觉到她的视线,苦笑着退后一步,手上的力气却没少用半分。
她依旧警觉地打量着他们,忽然..........
宁妃的另一只手抚上脑袋,面色狰狞,可象牙箸还是死死地钉在沈今宛的颈上,没有半分松懈,只是控制不住地发出痛苦呻吟:“啊——”
沈今宛目光锐利,趁机挣开她的束缚。
原本就坐在地上的女人再也耐不住疼痛,象牙箸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声音。她抱着脑袋,无助地在地上尖叫,眼泪横流。
“李温!你不得好死——”
“你不得好死——”
“啊——啊——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宁妃抱着身躯,手不断捶打着地面,直到锤出鲜血,将地板染上森森血迹。
“母亲......”阿佑跪在地上,托住她的身体,努力让她平静下来,“母亲!是我啊!”
“母亲——”
阿佑泪水打在她的手上,顺着捏紧的拳头滑进去,温润的水珠撬开了她紧握的双手,也舒展了她的眉目。
在他一声声呼唤里,宁妃脸上浮上讶异与不解,直到看清他鼻尖那颗痣,她才猛地一怔,随即泪珠如雨般落下,朱唇微启,却又欲言又止。
阿佑慌乱地在身上翻找着,片刻后他捧出一块玉佩,递到她眼前。
“你是....佑儿?”宁妃试探着开口,声音颤抖着。
“是.....我是佑儿啊母亲!我是佑儿啊!”
宁妃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抱住阿佑的手又紧了一些:“佑儿!佑儿!母亲对不住你——是母亲不好.........”
哭声将其余几位从偏殿引了过来,太子依旧站在人前,身旁陪着的是靖王。只有齐王,阴翳地立在他们身后,眼神却如饿狼般狠厉,死死地攥在阿佑身上。
“发生何事了?”太子率先开口,语气温和。
“回太子殿下。”沈今宛垂眸,掩饰掉眼底的动容与不安,镇定道:“臣女已施针让宁妃娘娘恢复了片刻神智。”
太子眼底闪过一抹不解,上前一步。却不料明黄色的锦袍刺在宁妃眼底,宛若剑刃般。她忽然猛地起身,护在阿佑身前,怒道:“李温!从前你强纳我为妃!如今又要对我儿子下手!”
她攸然拔出阿佑身侧的佩剑,冲上前一把刺向太子。
“不要!”阿佑瞪大双眼,试图阻止。
沈今宛与江鳞叶亦是震惊,无奈距离太远,对方身法太快,来不及阻挡。
呲——
利剑划破衣料的声音传来,待她的视线追过宁妃身法上时,剑已经深深刺入及时挡在太子身前的靖王心口。
“二弟!”太子双手摊在胸前,眼见着靖王自他身前缓缓滑落,跌坐在地上,嘴角还淌着血,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安慰道:“总算......还是...咳咳.....有些用处.....”
宁妃被疾驰而来的阿佑困住,齐王不可置信地站在他们身后,倒吸一口凉气,高声吩咐道:“来人!”
“宁妃袭击太子!罪不可赦!”
阿佑眸色一冷,将宁妃护至身后:“谁敢——”
几个侍卫蠢蠢欲动,握着剑不敢上前。
“沈姑娘!沈姑娘!救救孤的二弟!”
沈今宛大步向前,蹲下身子探他的脉,而后干脆果断地扯开靖王胸前的衣料。伤口刺地颇深,若不是阿佑及时拉住宁妃,怕是早已穿透身体。
血源源不断地在伤口处涌出,靖王已失血过多,昏了过去,泛着白的唇角还微微勾起,看得让太子更加愧疚:“是孤未保护好你........”
“孤今日恳请沈姑娘,一定倾力相救!无论什么条件!孤都能满足!”
太子声泪俱下,捧着靖王的身体,无助得像个孩子。
沈今宛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手上却不停地以针止血,随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只药瓶,倒在他的伤口上:“布条!”
她手上沾满艳红色的血迹,却出奇的稳定,只冲着一旁吩咐道:“来人!取些干净布条来!”
一旁太监麻溜地取来了些白布,沈今宛想都没想就缠在他的伤口上,绕了臂膀大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