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看看李杭,又看看那块还在散发微弱暖光的无字石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守墓人……”李杭低声重复着小墓最后那句话。
这真是她的身份?
这片诡异的“寂静墓园”规则怪谈,可没因为“遗忘之影”消失就完事。
他们犯了规矩二,引出了“聆听者”。
满足了规矩三的“渴求”。
也激活了规矩四的“铭记”。
但入口那块血字石碑还在,规则还在。
他们,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离开的路,开了。
墓园里的麻烦似乎了了,小墓好像也摸到了点自己存在的门道。
但外面,是丁点不让步的官方力量。
一场关于小墓归谁,关于李杭这个“刺儿头”能不能自由,新的对峙,马上开始。
李杭看着外面那阵仗,又看看身边一脸平静的小墓,还有旁边神情凝重、随时准备干架的雪莉。
“啧,”他低声自语,伸手习惯性地扒拉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
雾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扯开,阳光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又烈又燥。
李杭下意识抬手挡了下眼睛,强光刺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刚从那片阴冷黏稠、连呼吸都带着腐朽味的鬼地方出来,这猛烈的阳光反而让人有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墓园看着还是那个墓园,松柏依旧,石碑林立,只是地上多了些新翻的泥土和几块碎裂的石碑边角,无声诉说着刚才那场无声的凶险。
那要命的规则怪谈,真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可梦醒了,眼前的麻烦,似乎比梦里还大。
哗啦——
几乎是雾气散尽的同一时间,十几个黑色作战服的身影从各个角落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瞬间合围。
作战靴踩在砂石小径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枪栓被拉开的清脆咔哒声,还有几支造型奇特的能量武器开始充能时发出的低沉嗡鸣,枪口闪烁着幽幽的蓝光,毫不客气地指向圈内三人。
包围圈收得又快又紧,不留一丝空隙。
赵冰爪就站在正前方,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出来,带着金属质感的冰冷。
“李杭,雪莉,放弃抵抗!”
命令式的语句,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这个孩子,身份不明,具有高度危险性,必须立刻由我们接管控制!”她的视线重点落在了被李杭护在身后的小墓身上。
李杭往前挪了半步,把小墓挡得更彻底了些。
他眯着眼打量着赵冰爪和她身后那些如临大敌的队员,脸上还是那副没睡醒的倦怠模样,好像眼前这些黑洞洞的枪口只是些碍眼的摆设。
“赵指挥官,怪谈刚平,活儿我们干了。”
他声音不高,甚至有点懒洋洋的,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她是这里的‘钥匙’,不是威胁。她得留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雪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里带着点惯有的媚气,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凉,透着毫不掩饰的危险和玩味。
她也跟着往前蹭了半步,几乎和李杭并肩而立。
纤细的手指搭在腰侧那把黑色匕首的刀柄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
嗒、嗒、嗒。
轻微的敲击声在这剑拔弩张的寂静中异常清晰,像敲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让对面几个握着武器的队员手心都渗出了汗。
“哎哟喂,这位姐姐好大的官威呐。”
雪莉开口,声音甜腻,话里的刺却根根分明。
“我们这儿刚把麻烦解决了,你们就跑来摘桃子?还是说,对着一个小不点儿,你们也得摆出这么大阵仗才安心?”
赵冰爪像是没听见她的嘲讽,声音依旧平直,甚至更冷硬了几分。
“她是规则异变的产物,是行走的异常点!这种无法量化的不确定因素,必须处于绝对控制之下!这是规程!”
“控制?”李杭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事情,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赵指挥官,你还没明白?”
他又往前踏了一步,离那些枪口更近了些,整个人虽然看着还是懒散,但那股子让人捉摸不定的气场却悄然弥漫开来。
“她是平衡点,不是炸弹。这墓园,这刚平息的规矩,因为她才能暂时稳住。你们把她带走,等于亲手把这里的‘盖子’再掀开,到时候烂摊子谁收拾?你们吗?”
他顿了顿,声音稍微压低,却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有些东西,得敬着,哄着,不是摁着脖子就能解决的。硬来?你们玩不转,也承担不起后果。”
一直被护在身后的小墓,这时好奇地从李杭胳膊后面探出个小脑袋。
她仰着脸,看着眼前这群穿着奇怪黑色衣服、拿着吓人“玩具”的大人。
那双刚刚经历过恐惧与遗忘洗礼的眼睛,此刻清澈得吓人,里面没有丝毫害怕,只有纯粹到近乎空洞的好奇。她甚至还歪了歪头,小声问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哥哥,姐姐,他们拿的那些……是会发光的棍子吗?”
这句童言无忌的话,让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诡异。
几个特勤队员脸上肌肉明显抽动了一下,握枪的手更紧了。这孩子的反应,太不正常了!这更加坚定了赵冰爪必须立刻将其控制的决心。
双方彻底僵持住了。
一边是闪着幽光的枪口和冰冷的命令,一边是看似随意的站姿下毫不掩饰的杀气和对规则的微妙掌控。
能量武器持续的嗡鸣声,雪莉手指敲击刀柄的嗒嗒声,还有小墓那句让人哭笑不得的问话,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副荒诞又极度危险的画面。
李杭和雪莉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决断。
看来,今天这事,没法善了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只等那最后一根弦被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