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火药味浓得呛人,一触即发的当口,一阵尖锐的电子蜂鸣撕破了凝滞的空气。
滴滴滴——
声儿是从赵冰爪手腕上那加密通讯器里传出来的。
她动作没停,整个人依旧像块冻硬的铁,死死盯着李杭,另一只手抬起来接通。
“……是。”
“明白。”
“……确认指令。”
就这么几句,压得极低,听不清具体内容。
但李杭注意到,赵冰爪握着枪的那只手,指节绷得更紧了,手背上青筋都跳了跳,显出心里的不平静。她的眼神,透过面罩的缝隙,闪过一丝极快的挣扎,随即被某种更强大的意志压了下去。
通话切断。
赵冰爪放下通讯器,没立刻说话。
那张藏在面罩后的脸,隔着几步距离,直直地对着李杭。
里头的情绪翻江倒海,最后全沉淀成一种硬邦邦的服从。
她猛地一挥手,动作又快又猛,带着一股子憋回去的火气。
“收队!”
命令砸下来,周围那些黑衣特勤队员明显也愣了一下,但纪律是刻在骨子里的。
没人问为什么,哗啦啦收家伙,动作整齐得跟一个人似的,飞快往后撤,上车。
引擎轰鸣,几辆黑色越野车麻利掉头,卷起一阵尘土,跑得干干净净,就留下点呛人的尾气味儿。
车队消失在路口,李杭心里那根一直拉满的弦,这才慢慢松下来。
他呼出口气,感觉后背有点潮。
雪莉也松了劲儿,那股子随时准备扑上去咬人的凶悍劲儿收了,又变回那个又懒又媚的大姐姐样。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腰肢扭出个勾人的弧度,活动着刚才紧绷的肩膀。
“啧,走了。”她撇撇嘴,好像还不太过瘾,手指在腰侧的匕首柄上轻敲了两下。
小墓从李杭身后整个钻出来,仰着小脸,瞅着车离开的方向,又看看李杭和雪莉,大眼睛里还是有点不清不楚。
刚才那要杀人的气氛,她好像感觉到了点,但又不明白是咋回事。
“李杭。”赵冰爪的声音从最后一辆车里甩出来,车门正要关上,隔着老远,还是清清楚楚,“这次算你运气好。但别忘了,全球的麻烦才开始,国家需要你。我们会再联系你。”
车门“砰”地关死,最后那辆车也一脚油门追着前面的影子去了。
这话是警告?还是提醒?
李杭没吭声,就看着车消失的方向,眉头拧着。他能感觉到,虽然人走了,但周围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变得更隐蔽了。他们没有放弃。
“谢谢你……”一个细细糯糯的声音在旁边钻出来。
李杭低头,小墓正仰着脸瞅他,小表情特认真,眼睛干净得像刚拿水洗过。
“记得我。”
就这仨字,没啥花里胡哨的,却让李杭心口某个地方,轻轻沉了一下。
是种说不清的分量。他想起刚才遗忘之影的可怕,想起小墓差点消失的样子。记住,对她来说,就是存在本身。而对他这个“总设计师”来说,记住那些被遗忘的龙国恐怖元素,记住那些牺牲和故事,同样是力量的源泉。
“行啊,小弟弟。”雪莉缓过劲儿来了,走过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曲线晃得人眼晕,顺手拍了李杭肩膀一下,力道不轻,“现在息了,都敢跟穿皮的叫板了。不过嘛……”
她从上到下扫了李杭一遍,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点坏的弧度:“你这走到哪儿哪儿出事的体质,我看是没救了,纯纯的麻烦精转世。”
李杭扯了扯嘴角,没接话。麻烦?确实。从被系统选中那天起,麻烦就没断过。而且,只会越来越多。
这次,是暂时混过去了。靠着小墓给的石头,靠着他对规则的那么一点点理解,还有雪莉的强悍。
可赵冰爪那话,跟根针似的,扎在他心上。
全球规则异变,“天倾”……这些词背后压着多大的事儿,他不可能真当没听见。他胸口的金色纹路,此刻正微微发热,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作为龙国诡异场景总设计师,他被赋予的使命,远不止设计几个场景那么简单。
躲?
能躲到哪天去?
守着这墓园,守着小墓,守着夏目南那块没字的碑……这就算完了?
不,这只是个开始。
他看着小墓走到那块无字碑前,拿起那把比她人还高的大扫帚,又开始一下一下,特认真地扫地上的落叶。她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这片需要被记住的土地。
阳光落在她那个小小的影子上,拖得老长。
李杭心里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他要守着的,不光是龙国的国运,不光是小墓,不光是对夏目南那点念想。
还有太多太多,值得被记住,值得豁出去干一场的东西。那些被遗忘的文化,那些沉睡的力量,那些在规则异变中挣扎求生的人们。
想干成事,就得变强,就得知道更多别人不知道的。光靠自己摸索,太慢了。
接下来,往哪儿走?是继续当个编外人员,被动地等待系统的任务,或者被官方追着跑?还是……试试看,去碰碰那股大力量,找找合作的口子?
赵冰爪说得对,国家需要他。而他,也需要国家那庞大的机器和资源,去掀开这越来越近的风暴,去弄明白这没头没尾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藏着掖着,不是个事儿。老这么被动挨打,更憋屈。
他看着小墓,看着那块无字碑,眼神一点点变得锐利。
或许,是时候主动出击了。
快捷酒店。
那股子廉价香氛兑着消毒水的味儿,冲鼻子。
李杭在屋里走了两圈,停在窗边,望着楼下没几盏亮着的街灯,半死不活的。
雪莉盘腿坐在床上,慢条斯理地擦着她那把黑得发亮的匕首,头也没抬。
“怎么,转过弯儿了?不藏了?”
“躲不了。”李杭转过身,脸上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儿,但话里的分量不一样了。
“赵冰爪说得对,这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