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
阿瑶向来是个爱看热闹的,听到动静从那门口勾着脖子往外看。
只见那一堆队伍最前方的马儿,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忽然双眼圆瞪,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猛地人立而起。
“吁!吁!拦住它!”
赶车的人惊慌大喊,却根本控制不住。
那惊马疯狂地向前冲撞,将后面的几辆板车撞得东倒西歪,沉重的木料石块滚落一地。
混乱中,驾驭惊马的车夫被狠狠甩了出去,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快!快救人!”
“木头!小心木头!”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苏月婳与阿瑶对视一眼,示意她道。
“去看看。”
那摔伤的车夫约莫四十来岁,穿着粗布短打,此刻抱着腿,额上冷汗直冒,面色痛苦。
他的小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骨头断了。
阿瑶查看了一下,面露难色,转头对苏月婳报以求助的目光。
苏月婳压下心神,上前蹲下身查看了几番伤势,轻声安抚道。
“莫动。”
那车夫痛得龇牙咧嘴,听到声音,勉强抬眼看她。
见是一年轻女子,又隐隐透着几分贵胄之气,便也顺从地不在动弹。
苏月婳只瞧了几眼,便看得出他那腿估摸被那滚落的原木撞了一下,伤得不轻。
“你忍耐一下,这中间可能会有一点疼。”
苏月婳说着伸出手,在那人受伤的小腿几处穴位上迅速点了几下。
一股微凉的气息透入伤处,原本剧烈的疼痛竟奇迹般地缓解了不少。
她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说这里头是专门治跌打损伤的药,让阿瑶帮忙涂抹在伤处周围。
伤口敷了药,那车夫感觉好受了许多,挣扎着想要道谢。
“多、多谢夫人出手相救……”
“无妨。”
苏月婳站起身,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散落在地上的木料和石块。
“这么多木石,运往深山所为何事?瞧着不像是寻常营帐所用。”
那受伤的车夫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几个正在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的同伴。
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连忙上前一步,对着苏月婳拱手,陪着笑脸。
“回夫人,是为中秋御驾秋猎搭建临时行营所用。”
“皇家规制,不敢怠慢。这些都是上好的材料,总得保证宫里面的贵人们住得舒服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催促手下。
“快!快把东西收拾好!惊了马是意外,耽搁了工期可担待不起!”
苏月婳心里了然几分,却又看向那些木料,伸手指了指其中几根纹理格外致密的。
“这木料看着倒是不错,纹理致密。不知是从何处采买?若日后府里修缮,也好有个门路。”
那领头的人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似乎不愿多谈。
但旁边的伤者大约是感激苏月婳的救助,又或许是想快点打发她们离开,抢着说道:
“这……这是城中李老板承揽的活计。他路子广,什么好料都能弄到。”
“哦?”苏月婳尾音微扬,“这位李老板在何处可以寻到?”
那领头的人脸色微变,似乎想阻止伤者再说下去。
但那伤者已经脱口而出,大约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压低了些声音:
“李老板行踪不定,不过……”
他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了些,在苏月婳耳边道。
“他常在南城那边的地下宝局待着。夫人若真有心,去那里问问,兴许能碰上。”
地下宝局?
赌场。
阴璃眸底划过一缕幽光,面上却不动声色。
“原来如此,多谢告知。”
她示意阿瑶留下一些碎银作为医药费,便不再停留,转身带着阿瑶离开。
车厢内,苏月婳靠着软垫,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玄铁令牌。
为皇家猎场运送建材的活计,却要通过一个混迹于地下赌场的“李老板”来承揽?
倒是少见。
阿瑶见她沉思模样,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娘娘,现在是要回府吗?”
苏月婳抬眸,语气淡淡。
“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就这么空手回去了,多没意思。”
阿瑶却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笑着佯装作揖弯下腰去。
“婢子明白了。”
马车并未直接回王府,而是转了个方向,朝着京城南边驶去。
阿瑶掀起车帘一角,指点着方向。
她早年流落街头,三教九流之地摸爬滚打,对这鱼龙混杂的地界早已烂熟于肚。
地下宝局隐匿在一条僻静的巷弄深处,门面毫不起眼,若非熟人指路,极易错过。
苏月婳与阿瑶下车时,都刻意压低了帽檐,遮掩了容貌。
门口的小厮眼尖,瞧见生面孔,又见是两个女子,本欲拦阻。
阿瑶还未及开口,苏月婳已抬手抛出一锭银子。
那银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在小厮手中。
入手沉甸甸的分量,让小厮原本耷拉着的脸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哎呦,贵客里面请!里面请!”
宝局喧嚣鼎沸。
各种吆喝声、骰子碰撞声、以及输赢的叫嚷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阿瑶显然是这里的熟客,轻车熟路地避开拥挤的人群,带着苏月婳穿梭在各个赌桌之间。
不时有人朝阿瑶打招呼,言语间带着几分狎昵,都被阿瑶巧妙地挡了回去。
七拐八绕之后,两人来到一间相对僻静的房间外。
阿瑶示意苏月婳稍等,上前与门口几个看似像赌局打手的壮汉低语了几句,又塞过去一块碎银。
壮汉立刻换上笑脸,点头哈腰地放她们进去。
房间里,一个身形臃肿的男子正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正撵着一串菩提珠子。
李老板听见门口来人,抬眼一瞧发现是阿瑶,不禁一笑。
“哟,你个死丫头,可好些时候没来我这地界了。”
阿瑶却很是爽朗,笑着回到。
“李老板这话说的,这不就来了吗。”
李老板被她的话逗得大笑几声,随后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苏月婳身上,生出几分探究。
“你倒鲜少带新人来,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