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一帆来,落日五湖春。
大雨滂沱。
圣玛丽亚六号船终于从利浦港回到母港南安普。整个航程历时一百五十三天。*忘掉那窝里割草的“风暴角”,简直是场噩梦!比南洋遇到的那一次台风更离谱。
船一靠岸,船长、大副和船员们就猴急的回家省亲团聚或者鬼混去了。只留了看守船上奴隶船工的持枪歹徒三两个。而全船人的团宠施祥是不是自由人?好像这不是一个好问题。所以看守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便他去了。反正这黄皮猪天天嚎着想念妈妈的怀抱,想念花果山的桃子……谅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施祥不是孙猴子,即便到了西天,没有唐僧的带领肯定也取不回来真经。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观察西方世界的工业文明。除了那些生死不明的华工奴隶,施祥应该算是最早到达西方文明中心的东方人之一。
十九世纪的约翰牛,全世界第一个工业国。这么说吧,亚美利坚国还在为了农奴制打生打死,汉斯国的铁血宰相卑斯麦还没有开始统一大业。和约翰牛在中南半岛掰手腕的高卢鸡还被东方人在中南半岛揍趴下过。
施祥经历过大风大浪,几个月的海上生活活生生把他折磨成一支圆规的样子。伸出手和脚,除了皮就是骨头。身上的脂肪全部耗完。
这副尊容上了岸就受到了特别的照顾,被认为哪里的奴隶逃跑出来。还好施祥用朗顿腔准确的自报家门:圣玛丽亚六号船的水手。当然,口说无凭的,主要还是看他手里持有的一封大副写的身份说明书。施祥想不到这一层,大副帮他考虑到了。
施祥一拍脑袋:唐僧取经可不是得有一份通关文牒?
在南安普港,船长、大副下船之前施祥反复确认了开船消息。这艘船一个半月后从母港南安普出发去布里斯班托港,在那里装货后再启程经湿婆国回东方。无论如何也不可错过返程的船。施祥只愿意浅尝辄止,不可能长久停留在这个工业国。毕竟他是如此与众不同。他可讨厌被当作猴子参观。虽然现在的他几乎已经习惯于被路人称作“黄皮猴子”。
依仗先前从船上捞到的银元、先令还有一支短洋枪,施祥去约翰牛帝国的京师冒险。在施祥眼里这个国度令人讨厌的天气,满天的黑尘,污糟的河谷……不值得恭维。
京师朗顿距离南安普两天的路程。作为大清帝国的子民,施祥从没有到过京师。既然这个洋人的国度有不少西洋镜可看,何不开始一场新的旅程到朗顿开开洋荤?抱着这个念头施祥来到了世界大都市朗顿。
工业文明的约翰牛对于世界上的古代文明都抱有穷根究底的偷坟掘墓欲望。能够搬到自己家的文明瑰宝,除了能花一点钱买的到的,剩下的都放开手抢劫回来。**对公众开放的博物馆大门敞开着。这个国度的智者对于文明有着敏感的有系统的体验方式。
圣玛丽亚号的大副向东方佬吹牛皮重点推荐了朗顿大博物馆:“相信我,伙计。只有我们约翰牛才能收集到这么多文明瑰宝。你去现场参观,一定会发现不枉此生。”(后文都直接英翻中)洋文里面的表述“不枉此生”大概意思就是充满斗志,接着去劫掠和搜刮……吧。反正施祥理解不了。和平的东方人一般会讲究以德服人。
总之,被命运召唤到大博物馆的施祥又差点饿死。钱用光了。要不是他找到一个教堂,虔诚祷告小半天,这一顿的食物岂不是骗不到手?
牧师看着狼吞虎咽啃黑暗面包食物的施祥,怜悯的说道:“信上帝的人都受到他的庇护。但是你也得付出劳动。上纺织厂去吧!那里有你需要的工作!”
“纺织厂是个什么东西?”
“你是圣玛丽亚六号船的水手。所以水手就是一份工作。如果你没有通过这份工作拿到薪水,那么去纺织厂吧!那里需要工人,工厂会提供给你报酬。有了薪水你就可以买需要的食物。”牧师耐心解释。
资本家会支付必要的薪水给工人,维持工人的生命,以帮助他们累积财富。这个时代的约翰牛棉纺工业强大和高效,向世界倾销商品。
施祥是什么人?也曾号称: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所以他谢过了牧师,回到对公众开放的大博物馆看西洋镜。抱着不想饿死在这个异国的念头,施祥能屈能伸。临时找了家面包店给老板端盘子。老板嫌弃他身上脏,只得先找地方冲洗一遍,随身包袱的衣服换一身不太有味道的。
也许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施祥在约翰牛博物馆碰到了老伦茨。
此时的老伦茨第一次从东方回来,正是不得意的时候。他这个第一次的收获不大。毕竟需要一条完整的链条才能做出一番事业。知识储备、资金、人力、技术投入缺一不可。走私文物的路线可以很简单,就是买卖双方一拍即合。千万不要妄想自己产销一条龙。
老伦茨正在博物馆,嘴巴里流出感动的泪水,对着人类文明的宝物垂涎欲滴。他的爱好就是时不时来这里看看,寻找打动自己的文明力量。什么时候他也这样捐一件宝物,摆放在这座日不落帝国伟大的博物馆里供人观赏。文物的介绍文字里会留下捐献人伦茨的名字。
实话说伦茨遇到施祥属于狗拿耗子。他对于东方文明是景仰的,对东方人是鄙视的。这种矛盾心态在约翰牛博物馆表现的就挺出彩。
“黄毛猴子!这里是大约翰牛博物馆,不是你能来的地方!滚出去。”老伦茨义愤填膺,爆棚的气势。
对付蛮横的白皮猪施祥很镇定。他侧身到老伦茨身边,用包袱里的一根铁管子顶着老伦茨腰眼。脸上带着一丝惊慌,眼里却留着戏谑大声说:“好的先生!我这就离开。谢谢你,你不用赶我出去。我会自己走的。”
老伦茨脸色苍白,额头冒汗。杀过人的眼神和没杀过人的眼神不太一样。这只黄毛猴子真的杀过人。他恼恨自己瞎眼,不自主就要举手投降。旁边的绅士们有些疑惑看着他们。
施祥冷冷小声说:“该死的!上帝诅咒你。放下你的手!抓住我的衣领一起出去!”
老伦茨照办。毕竟自己的小命别人不珍惜,自己还是很看重的。所以他不得不请黄毛猴子吃了一顿腐国豪华套餐。
施祥吃完了,绅士的用餐巾擦嘴巴。老伦茨哆嗦了下,觉得自己不太敢聊天。
施祥挺看不起伦茨的。约翰牛横行世界,做的是强盗买卖。偏偏还要标榜自己多么文明进步,其他地方的人类都是野蛮人。
“那个博物馆的东西都是你们抢来的。”
“不是抢来的,是我们发现的!”
施祥玩味的笑笑,“我在海船上听到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不!我们有枪,还有大炮。用枪和炮和他们谈谈吧!”
老伦茨面红耳赤:……
施祥:“我学会的洋文有限。大部分都是和船有关的。其次就是:上帝送我们回家,或者上帝诅咒他们下地狱。最后就是:嘿伙计,这是一笔不错的生意。”
老伦茨眼睛瞪大,所以这只黄皮猴子打算和自己做一笔,生意?!
施祥继续说道:“你是个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没错,就是你猜到的这件事。我们来做一笔不错的生意。”
老伦茨终于眼珠瞪累了。这可是原装货,又不是某个海盗的假眼。万一瞪出眼眶就装不回去了。他看看餐桌上六分熟的半块牛排,用刀叉捅来捅去有些迟疑:“所以你想和我做什么生意?我对丝绸、瓷器、茶都不感兴趣。”
“感兴趣?这个词我第一次用。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或者说我们做一笔生意,博物馆的那些东西?”
“你疯了!竟然要抢劫我们的大博物馆!”
“你叫什么名字?”
“伦茨。布鲁班纳·谢尔伦茨。一般熟悉我的人都叫我伦茨。”
“哦?”
“家里人叫我布鲁。生意上的伙伴叫我伦茨。”
“伦茨先生。”施祥收起眼里的锐利锋芒,又变成在圣玛丽亚船上那个求生欲很满的可怜船工,“我怎么敢抢劫大博物馆?我们做一笔生意,从东方运货过来卖。博物馆那种东西。”
老伦茨血压升高,控制住自己的狂喜:“你是说你们国家的文物?”
“嗯哼。海盗们一般把他们称作:宝物。”
施祥和老伦茨不打不相识,臭味相投。他们很快就深入探讨怎么勾结打通这条文物贩运的线路。简单说来海外这条线,由施家负责货源,施祥负责进货运输,伦茨负责炒作分销。
后来的事情就顺利了。施祥赶上南安普港圣玛丽亚六号的东方航线。“风暴角”不出意料的还是给他们带来一场大洗礼。所幸他们路过的时候正是南半球的春天。最危险的冬季已经过去了。
圣玛丽亚号在港岛躲避台风,扬帆北上,最后终于有惊无险的抵达了松江码头。
在亲人眼里,什么宝物都没有人重要。施祥不愿意自己报给段家段秀石的死讯。多少有些晦气。于是找了一个跑腿的给足了钱,让他带着段兄的印信上门报信去了。至于段兄的银钱,就当这些日子磨难的回报吧!毕竟施祥一度认为他是被段秀石拉上船看洋炮才蒙受这场无妄之灾。本来他只是有那么点好奇而已。
二少爷回归宁城家中,鞭炮连放三天。愁云惨淡的施家乐翻天,连本来按规矩要浸猪笼的罪妇都被放了。施家老爷三天就胖了五斤。人逢喜事精神爽,胃口好多吃了两碗。就是抬滑杆的伙计吃力一点点。
施家挖坑太深的地方确实难搞。谁让施家做的是这么个勾当呢?宁城的地下水系也太浅了,不利于土木作业。隔水层还得多刮几遍,免得闯下大祸。至于另一个挖坑太深的作者扯下几根头发吹走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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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望角(葡萄牙文:cabo da boa Esperan?a,英文cape of Good hope)意思是\"美好希望的海角\",是非洲西南端非常着名的岬角,位于34°21′25''S,18°29′51''E处。北距南非共和国的开普敦市52千米。因多暴风雨,海浪汹涌,故最初称为“风暴角”。强劲的西风急流掀起的惊涛骇浪常年不断,这里除风暴为害外,还常常有\"杀人浪\"出现。这种海浪前部犹如悬崖峭壁,后部则像缓缓的山坡,波高一般有15-20米,在冬季频繁出现,还不时加上极地风引起的旋转浪,当这两种海浪叠加在一起时,海况就更加恶劣,而且这里还有一很强的沿岸流,当浪与流相遇时,整个海面如同开锅似的翻滚,航行到这里的船舶往往遭难。
**英国国家博物馆(british museum),又名不列颠博物馆,位于英国伦敦新牛津大街北面的罗素广场。大英博物馆的渊源最早可追溯到1753年。汉斯·斯隆爵士是当时的一位着名收藏家,1753年他去世后遗留下来的个人藏品达件,还有大批植物标本及书籍、手稿。根据他的遗嘱,所有藏品都捐赠给国家。这些藏品最后被交给了英国国会。1759年1月15日起正式对公众开放,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宏伟的综合性博物馆,也是世界上规模最大、最着名的世界四大博物馆之一。藏品主要是英国于18世纪至19世纪发起的战争中掠夺得来。主要受害国家包括希腊、埃及及中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