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垂在德胜门箭楼檐角时,姜离的乌骓马踏碎了护城河上的薄冰。
绣春刀柄残留的毒烟在袖口洇开青痕,他眯眼看着城头飘摇的灯笼——本该悬挂凯旋旗的位置,此刻坠着七盏惨白的丧灯。
\"指挥使归京——\"
城门尉的唱喏卡在喉咙里,两个守城兵卒慌慌张张撞翻了铜锣。
姜离靴尖擦过满地打滚的铜锣,瞥见内城街面腾起的尘雾里,七八个挎着菜篮的妇人正拽着孩童钻进胡同,粗布裙摆扫过青砖时,露出内衬绣着五毒纹的绸缎。
这不对劲。
姜离勒住躁动的乌骓,刀鞘轻叩马鞍。
三年前他平定浙东倭乱回京,这条御街该有礼部撒出的碎金箔,该有教坊司十六人抬的百戏彩楼。
如今却连朱雀桥头的茶幌都卷着边角,仿佛被人连夜扯掉了半幅。
\"大人,北镇抚司的弟兄们...\"亲卫陈七突然压低声音,拇指抹过腰间雁翎刀吞口处的暗纹——那是锦衣卫紧急示警的标记。
姜离忽然轻笑出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
他扬手扯下猩红披风抛向半空,露出蟒服肩头未拭净的血迹,\"既无人迎,本官便去讨杯庆功酒。\"
当乌骓马的铁蹄踏碎午门丹陛的霜花时,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正捧着鎏金暖炉打瞌睡。
小太监的惊叫与甲胄铿锵声同时炸响,他睁眼便见姜离的刀鞘挑开了东暖阁的锦帘。
\"姜大人!这不合规矩...\"
王安尖着嗓子要拦,却被姜离腰间晃动的金鱼袋刺得瞳孔骤缩——那本该缀着御赐双龙佩的位置,此刻悬着半枚染血的倭寇头骨。
暖阁里的炭火突然爆响。
兵部尚书杨嗣昌手里的茶盏晃出涟漪,将案头那幅《京畿漕运图》的墨迹晕开成诡异的形状。
姜离的视线扫过图卷上朱砂标注的皇城水系,发现本该画着通惠河的位置,被人用黛青颜料改成了弯弯曲曲的疤痕。
\"诸位大人好雅兴。\"姜离靴跟碾过地砖缝隙里未扫净的香灰,\"本官在蓟州砍了三百颗鞑子头,倒不及这幅涂鸦有趣?\"
都察院左都御史张鹤鸣的喉结滚动两下,突然指着窗外笑道:\"姜指挥使的庆功宴,该去光禄寺讨要才是。\"他袖口抖落的沉香屑落在炭盆里,腾起的烟雾竟隐约凝成个持剑女子的轮廓。
姜离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刀柄的缠绳。
这些文官太干净了——杨嗣昌的仙鹤补子纤尘不染,张鹤鸣的象牙笏板泛着新蜡光泽,连王安的皂靴银线都像是今晨才绣的。
而三日前就该抵京的塘报,此刻还静静躺在他贴身的鱼鳞甲内衬里。
\"本官倒想尝尝光禄寺的冬醪。\"姜离突然旋身,蟒袍下摆扫翻了杨嗣昌案头的青瓷笔洗。
混着朱砂的墨汁泼在《漕运图》上,将通州码头的位置染成血泊。
陈七在廊下接住姜离抛来的眼风时,后颈寒毛突然竖了起来。
二十步外的文渊阁飞檐上,有片积雪落下的轨迹不太对劲,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中途截断。
等他再眨眼,只看见姜离的刀穗拂过月华门铜钉,残影里晃过半张似曾相识的宫娥面庞。
子时的梆子声撞碎寂静那刻,姜离正站在北镇抚司地牢最深处的冰窖里。
他指尖抚过石壁上二十八个空置的铁环,突然想起运河上那艘调头的官船——船舱暗格里的人皮灯笼,恰巧也对应着二十八宿之数。
怀中的密函突然发烫,火漆上的凤纹不知何时变成了衔尾蛇形状。
当姜离展开信笺的刹那,系统面板突然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那些本该用来兑换功法的杀戮值,此刻正化作血红色丝线缠向\"壬寅宫变\"四个小字。
姜离的指尖在冰窖石壁的铁环上凝成霜花,视网膜里的系统面板突然扭曲成漩涡状。
那些本应静止的杀戮值数字如同活过来的蜃气,在\"壬寅宫变\"四个字上聚成血色罗盘。
\"大人!地牢三层有动静!\"
陈七的呼喊裹着冰碴砸在耳畔时,姜离正盯着系统新解锁的\"气机感应\"技能。
视网膜上浮现出七条暗红色丝线,笔直穿透十二重石墙——每条丝线尽头都缠着个戴青铜傩面的黑影,他们靴底沾着光禄寺特供的沉水香。
\"取我的链子镖来。\"姜离忽然扯下肩头染血的蟒袍,露出内衬里暗绣的二十八星宿图。
当陈七捧着鎏金镖盒撞开冰窖铁门,十二枚淬毒铁蒺藜已钉在方才站立的位置,在万年冰层上蚀出青烟。
系统提示音在脑内炸响:【检测到七杀阵波动,建议兑换\"龟息术\"】
姜离却迎着毒烟纵身跃上横梁,绣春刀划出的弧光里,三个傩面人脖颈同时绽放血梅。
他在血雨中嗅到熟悉的沉香味,忽然想起张鹤鸣袖口抖落的香灰——那老狐狸竟舍得用二十两银子一钱的暹罗贡香做障眼法。
\"留活口!\"刀锋贴着第四个刺客的喉管擦过时,姜离突然旋身踢飞两枚透骨钉。
钉尖撞在青铜傩面上迸出火星,照亮了刺客眼底转瞬即逝的紫芒。
陈七的链子镖卷住最后一个刺客的瞬间,姜离的刀鞘已敲碎那人满口牙齿。
染血的银丸滚落冰面,刻着户部铸币司的暗记,却在月光下显出半片樱花纹——那是倭国细作最爱用的毒囊机关。
\"指挥使饶命!\"刺客突然用关西口音哀嚎,被毒烟灼伤的右手却悄悄摸向脚踝。
姜离的靴跟碾碎他腕骨时,系统突然弹出新提示:【检测到壬寅命格,可兑换\"搜魂术\"】
猩红光芒从姜离掌心没入刺客天灵盖的刹那,冰窖里响起非人的惨嚎。
陈七别过头去,看见石壁上扭曲的影子正拼成半幅皇城舆图——鼓楼大街的胭脂铺、积水潭的废弃漕船、还有教坊司后院那口被铁链封住的八角井。
\"鬼市…蜃楼阁…\"刺客抽搐着吐出带冰渣的血沫,\"子时…三刻…算珠...\"
当尸体轰然倒地时,姜离掌心里多出颗翡翠算珠,内侧刻着波斯数字\"七\"。
他想起杨嗣昌案头那幅被朱砂染红的漕运图,通州码头的血泊位置,恰是第七个倭寇据点被剿灭的坐标。
\"去取我的蟒玉腰带。\"姜离突然将算珠弹进炭盆,青烟腾起时化作个模糊的宫装女子轮廓,\"要缀着暹罗猫眼石的那条。\"
陈七捧着鎏金腰带回来时,发现姜离正在解剖刺客的胃囊。
染血的羊皮卷在冰面上缓缓展开,露出用处女经血绘制的皇城地下水脉图——十二条暗渠有七条通向司礼监值房,每条暗渠交汇处都标着朱砂莲花。
\"光禄寺的冬醪,果然要配人血才够滋味。\"姜离忽然轻笑,刀尖挑起羊皮卷抛进火盆。
跃动的火光里,系统面板上的杀戮值突然暴涨,在视网膜上拼出个倒悬的塔楼幻象。
五更天的梆子声传来时,姜离正站在鼓楼飞檐上。
他腰间的猫眼石映着启明星,忽然发现鬼市方向飘来二十八盏白灯笼,每盏灯罩上都用金粉画着半枚衔尾蛇图案——与密函火漆上的形状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