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拂是在矿坑底下救出来的,暗卫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屋内,丁拂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身上的伤口正汩汩的流血,时不时还要吐出一汪血泡,他身下的床褥,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这让池南枝都不禁皱眉,她强迫自己迅速冷静,金疮药不要钱似的往丁拂身上倒,紧接着又给丁拂服下了十来颗拇指大的药丸。
她的药见效很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丁拂全身的出血便止住了,见状,池南枝才松了一口气。
“出血止住了,准备热水,把他擦干净。”
池南枝吩咐完,便离开了里屋,但她并未闲着,歇了一口气,便是去了另一个房间。
丁拂的状况很不好,出血虽然止住了,但几乎已经算是一个死人了,他距离爆炸的地点太近,被炸得五脏六腑都乱了。
不下点猛药,是救不回来的。
这个房间内有一个半人高的浴桶,桶里却不是干净的清水,而是满满一桶用草药熬制的药水。
咚咚在一边看着,按照池南枝的吩咐,每两炷香就往桶里添一种草药。
池南枝走近,闻了闻药水的味道,旋即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把小瓷瓶里的药水全都倒进了药水里。
她正倒着,一旁的咚咚突然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公主,留一点吧。”
这是师父给她救命的东西,仅此一瓶,去年两人在公主府分别时,老头儿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能乱用。
这药珍贵,世间罕见,她师父用的时候都抠抠搜搜的,要是看见她一股脑全用了,会不会被气出个好歹来。
“丁拂不行了。”
池南枝只说了这一句,便将药瓶里的药水全倒进了桶里。
咚咚见状,只能收回手,眼底浮现出一丝担心。
丁拂被擦干净后便被放进了这药桶里,大概是药性太猛烈,没一会儿他就开始满头大汗。
池南枝见状,心中大定,还能冒汗便是说明还有救。
“你们都出去吧,关好门窗,不要透风。”
池南枝说着,取出银针,眨眼便扎了丁拂满头。
而此时,裴月白的书房。
暗卫正说着他们是如何找到丁拂并救出他的。
暗卫跪在地上请罪,“…是属下们该死,一开始上了那些人的当。”
“撤出铁矿的人,只有极少一部分,那些人撤走之后,便有人堵住了铁矿的出口,直接将铁矿炸了。”
他们这一队人负责追查丁拂的下落,一路从征兵令查到军营,又从军营查到铁矿,好不容易查到了丁拂的下落,可等他们赶到时,正好看见了铁矿坍塌,丁拂被埋在里面。
丁拂重伤,他们的任务算失败。
裴月白并未发怒,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关于丁拂你们都查到了什么?”裴月白问。
说起这个,暗卫脸上不由得露出同情的神色。
因为丁拂这一遭,实在有些无妄之灾。
他一开始抱着替父报仇、横扫雪苍国的信心去了祁王的军营,却意外发现手中的兵器可疑,逐渐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
但一开始他并不知从何查起,也没真的想要做什么,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在军营好好表现往上爬,能得到某个将军的赏识,将他收入麾下。
不过他没有得将军的赏识,反而因为身手了得,被来军队视察的裴慵看上,要调他做护卫。
后来他跟在裴慵身边,接触多了,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进了什么狼窝。
“直到裴慵随祁王回皇都,丁拂被裴慵安排去了铁矿,具体因为什么属下不知道,属下一查到这个消息,便带人赶去了铁矿,然后就……”
然后还是晚了一步。
他们费尽心力把丁拂从矿坑里挖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性命。
……
丁拂是在第三天晚上醒过来的,他醒过来的时候,脑袋上还扎着针,整个人的气色也好多了,多亏了池南枝那一小瓶救命的神药。
“儿啊,你终于醒了,你可担心死为娘了。”
丁氏本来在给丁拂喂药,猛地就看见丁拂睁开了眼睛,激动得把手里的药碗都打了。
“你这样回来,你是要剜了娘的心啊,儿啊……”
丁氏痛哭不已,抱着丁拂不愿意撒手。
丁拂身上的伤口还新着,骤然被丁氏这么一抱,疼得他龇牙咧嘴,眉头拧在一起,好半天才缓过来。
“娘,你再抱我我就要痛死了。”
他艰难的从嘴里吐出这句话,丁氏一听立刻反应过来,忙放开他。
“是娘不好,是娘不好。”丁氏手足无措的坐在床边,抹了把眼泪,“你没事吧,伤口被压着没有?”
丁拂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根本就没有不疼的地方。
但为了安慰丁氏,他还是摇摇头,说:“不疼,我没事,娘你——”
“对了,公主!”不等丁拂把话说完,丁氏突然站起来,“我这就去告诉公主你醒过来了。”
说罢丁氏就火急火燎的离开了屋子,留下丁拂一人在床上发懵。
公主?什么公主?
嗯……?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炸在矿洞里了吗?
谁把他救出来的?
娘口中的公主?
丁拂满腹疑问,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可他一动,发现自己浑身疼得根本就使不上任何一点力气,就连脑壳顶都密密麻麻的疼。
跟针扎一样。
等等,好像脑袋顶就是有针扎着?
丁拂对自己现在的状况好奇不已,提溜着眼睛乱转,目光所及之处看了一圈,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根本不是清水村的房子。
正当他疑惑呢,屋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随即,他娘便领着一男一女走到了自己床边。
“公主,拂儿醒了。”丁氏说。
池南枝点点头,余光看见了被撒了一地的药,对丁氏说道:“炉子上还有药,你再倒半碗来给丁拂服下吧。”
丁氏忙应下,转头出了屋子。
池南枝坐到床边,伸手探了探丁拂的脉象,已经基本稳定了。
“命保住了,我现在给你拔针,会有点痛,你忍着点。”
丁拂瞪着大眼睛,心想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母亲叫这个人公主?这世道还有叫这么名字的?
他正想着,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嘶~”
丁拂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叫有点痛吗?
他怎么感觉魂儿都要被拔走了!
他脑袋上的银针不少,每拔一针都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痛的他冷汗直冒,感觉身体上的疼痛都不值一提。
池南枝边拔针边观察丁拂的脸色,明明已经疼得发抖,却还只是闷哼了一声,还挺有骨气。
池南枝收好针,头也不抬的说道:“好了,将养着吧。”